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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他好似察觉到什么,手指一僵,头朝南颜这边转来,好似看到什么极其震惊之物,身体不由得失态地向前倾了倾。

“……”南颜一开始以为她被发现了,但很快便知道那面具元婴在意的不是他。

王座上的血色骨骸忽然嘎嘎大笑:“黄泉狱主,既然来了,何不与孤共享这凡人挣扎的美妙画面?”

“人,总是一种无法压抑征服欲的生灵。”

这声音从殿外传来,并没有半分凶恶,但那些骨灵听了,却都倏然停止了动作,骨骼摇晃战栗,好似遇到了什么极为惧怕之人,尤其是中间那些本来还在起舞的白骨美人,战栗之下,全身骨骼碎成一地,只有头骨还在地上旋转。

那血色骨骸的手指敲了敲扶手柄,顿时一杯血酒朝来客飞去,道:“孤没想到,还当真有人敢夺黄泉川之主的位置,这杯魂酒以阴灵魂血酿造,权当安慰你这一身风尘!”

那杯血酒被一只苍白的手托在手心里,手的主人瞥了一眼光幕上厮杀得正激烈的修士,道:“我以前素不爱饮酒,以为饮酒易误事,后来方知,让人失魂落魄的却不一定只有酒。”他说完,在那幽泉狱主的残骸怪笑声中,仰首饮下,残余的一丝血红酒液顺着那总是含着笑意的嘴角,一路流向颈怀间……

嵇、少、苍。

三个字眼在牙关前磨了片刻又收回来,南颜随后便看他从善如流地坐下。对那血色骨骸的幽泉狱主道:“幽泉川危在旦夕,狱主何以笙歌不断?”

“就凭他们?”幽泉狱主虽是具骨骸,但声音依旧显露出十足的轻视,“九狱,乃凡人与神的绝对界限,岂是这般轻易能越?”

“若不能越,九狱如今何至于此?”嵇炀轻声反问,又道,“狱主若不愿,不妨索性便折冠投胎去。否则到时被人掌握了生死,狱主这山林毒恶出身的魔灵,只怕便要告别这酒肉笙歌,重归山林泥坳去了”

幽泉狱主收了笑,道:“孤心里仍是觉得,能从黄泉川中走出的,必是恶鬼中的恶鬼,今日一见,你这副皮囊之下的贪得无厌,便是孤看了也心惊。不过,孤也是鬼,欣赏你这份贪婪,不妨我们做个交易,你让孤夺舍你一魂,从此做你辅魂,我们联手并吞六狱,杀上酆魔天夺取狱君之位,从此掌一界死者之命脉。”

“好主意,可一来凭幽泉川并不足以称得上是有用的助力,二来,我很难说服自己遵守同你之间的承诺。”

幽泉狱主道:“九狱之中,若不联手,必得一人为主,余者为奴,方可谋夺狱主之位,如今那些生人虎视眈眈,觊觎冥府之地,意图掌握轮回而不死不灭,孤虽身死,却不允此事乱天地纲序!孤同意助你,若你不愿让孤夺舍,就找一个能让孤夺舍的生灵,孤与这幽泉川便听你调遣!”

“嗯?是我没有更直白些,还是狱主太爽直了?”嘴角扬起一个轻慢的弧度,嵇炀道,“我招来这些人,可不是单单请来为狱主酿酒的。”

“那你是——”

“我来请你,身死魂灭,让出幽泉冠冕给他人。”嵇炀道。

“大胆!”幽泉狱主暴怒,周围的骨灵顿时一片崩溃,顶上的星河一样翻腾不休,连南颜这边的屏风也一并飞起。

而那屏风角落里坐着的面具元婴忽然一跃而起,转眼间向嵇炀刺杀而去。

“得罪了!泉下莫要怪我,只能怪你当年不依不饶,违逆师长!”那面具元婴果断中断了他起初的计划,好似在他看来,杀嵇炀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的修为节节攀升,一瞬间,将全身修为凝聚为一指,获得了一丝化神期之力,携带破灭之力点向嵇炀。

可这好似并没有什么用,那面具元婴愕然间,他本以为能一击得手的一指,眨眼间便换了个方向,点在了柱子上。

那柱子晃了晃,从中间裂开一个大洞,连后面歪歪扭扭的骨灵,都尖叫着魂火散开,彻底绝灭。

“你已经是鬼身——”

此时,那幽泉狱主的手骨从他袖下飞出,在原地消失,然后转瞬间来到面具元婴背后,一爪将他抓住,上下摔打了一阵,才把面具已碎的他仍在一边。

“啧,孤就说今日怎会突然进贡了新的鬼女,原来竟是个朽烂男人,当真倒胃口。今日这批,都杀了酿魂酒去吧。”

四面八方都飞来无数鬼物,南颜看到已经有修士开始疯狂地撕起了自己的盖头,就在此时,嵇炀的目光移过来,这一看之下,他及时开口。

“狱主,你刚刚所言,我答应了,我会为你找一个合适的吸魂夺舍对象。”

那幽泉狱主勉强坐直了身子,道:“哦,是什么样的对象?”

“是天狐族的大妖。”

那幽泉狱主一听,好似有些心障,犹豫道:“天狐族确实是极适合孤这鬼身的,只是他一族中有一支魇生狐,极喜吸食生死魂魄,乃我鬼族大敌,孤怕……”

嵇炀面不改色心不跳道:“魇生狐已绝迹,狱主从何处听说过?倒是让我见识见识?”

南颜此时躲在一侧柱子后,看着这场面,眼皮微跳……相传魇狐需日食三千魂,鬼族见了闻风丧胆。

不过以她二哥的勇猛,到时候闻风丧胆的真不知道会是谁。

幽泉狱主哈哈一笑:“也是,倒是孤多虑了,天狐族就天狐族吧,却不知你又有何诉求?孤这宫中虽大,却不晓得有什么是值得你换取的。”

南颜两边的骨灵连连散开,不多时,她盖头下方,看见一人朝他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同时一股意欲不明的视线从她的足尖起,细致地打量到头顶,方开口道——

“她是无价之宝,岂会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