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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阆然随之把那死掉的公鸡还给陆母,身子微倾行礼道:“见过陆夫人。”

陆母哎呦了两声,连忙把人请进府留他用个便饭,又喊人张罗着把虫草鸡给炖了。陆栖鸾本想着苏阆然讨厌这等酒席场面,定会推拒一二,哪知他一听陆母邀请,闷声不吭地点了点头,直接就进了陆府。

……害怕。

陆栖鸾琢磨着到底是跟着进去吃一锅虫草鸡,还是借口月事来了躲到屋里装死,后院便急急走来一个人,见了陆栖鸾安安生生地站在庭院里,面上的紧张之色松了下来。

“抱歉,昨夜见你昏过去了,那些雁云卫又不准我接近,没能让你回家调养……”

“我没事,倒是你,那一鞭子有没有伤着手上的筋骨,可会影响你春闱?”

陈望右手上已缠满了纱布,但看样子并不担心,倒是心疼陆栖鸾不似寻常女儿家柔弱,反过来要担心他。

“放心,养养便好了……”

在廊外聊了半晌,陆栖鸾这才想起把苏阆然晾在客厅了,和陈望说了两句苏阆然的事,便一起到客厅会客。

陈望倒是还记得这个少年人一刀斩了贾乃福的头的残酷之状,也察觉到陆栖鸾有点怕,特意在用饭时隔开了他们两个,引得苏阆然时不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好在还有个不明状况的陆母,炖了整只虫草鸡,端上来便往三个人碗里不停夹菜,气氛也不算僵。

陆栖鸾见陈望碗里都是些得动筷子的菜,怕他右手不方便,小声问他道:“需要换勺子吗?”

“不必。”陈望笑了笑,用左手拿起筷子,使起来竟与右手无异。

“还挺厉害的,你写字也能左右开弓?”

“从前抄书时犯懒,便学会了。”

陆栖鸾心想学霸就是跟她这等凡人不一样,随之又是一阵凉凉的视线扫过来,连忙低头戳碗里的藕肉丸子。

此时苏阆然冷不丁地问道:“陈举人是不是马上便要入国学寺待考?”

“正是。”

“哦,我本以为陈举人要留下来教陆校书的升品试,原来是我误会了。”

陆栖鸾啊了一声,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问道:“我倒是忘了,还有升品试这么回事。”

陈望略一沉吟,道:“你要考几品的升品试?”

“是九品校书……”

苏阆然道:“不对,女官权小升迁快,待昨夜的案子过后,虽说还是校书,但品阶会按八品考,之后便有参撰档案之权。”

陈望道:“按《天官惟律·丙酉撰》,女官升九品,考的只是些条目抽背,升八品,则还需考《六邪论》,写一篇时政之论。”

陆栖鸾回忆起还在私塾读书的年代,写过一篇论女孩儿不婚之合理性的文章,被大怒的私塾夫子拿着戒尺绕着房子抽,从此对写文章充满了痛恨。

见陆栖鸾面露难色,陈望又道:“写不出来也不勉强,我去国学寺前教你一些政论大略,你照着添些时事上去便是。也不必慌乱,比之升上三品要考校的诗文,这已算是容易了。”

陆栖鸾边听边点头,反正她也不打算做官做多久,在下三品混个几年,不出意外地话等成婚后打算要孩子的时候,就让爹托关系让她辞官回家算了。

目前人生中还没什么伟大志向的陆官员正这么想着,忽然侧厅处传来一声喧哗。

“……我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他是没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竟去打架生事伤了手!忘了他要考科举吗?!”

陆母听见了便道:“今早令尊身子是好起来了,只是腿脚不便,一时也忘了请他来前厅……”

陈望眼底神色一冷,道:“夫人不必如此,该是家父答谢陆家救命之恩才是。望先退席片刻,请见谅。”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陈望退席去了偏厅,不一会儿那陈父又吵了起来,说些不肖子云云,但很快便没了声。

陆栖鸾侧过脸问正在给她盛饭的孙嬷嬷道:“孙嬷嬷,陈望他爹是怎么啦?”

孙嬷嬷想着她在枭卫府没吃好,给她碗里盛得满满的才递给她,小声道:“这陈公子是个好人,只是他那爹以前被俘了好几年,朝廷又不去救他,吃了不少苦头,估计是脑子不太清楚,醒来一会儿说边军对不起他,一会儿又说要陈公子考上状元后替他出气……啧,还不知道等陈公子去了国学寺后怎么办呢。”

陆栖鸾余光瞥过去,见她娘神色也有些不满,抿了抿唇起身道:“苏校尉见谅,我也过去看看,马上回来。”

苏阆然略一点头,目送陆栖鸾离开,便听见陆母叹了口气,拿起酒盏喝了口酒。

想了想,虽说不太合适,苏阆然还是问出了口:“陆夫人叹息,是因为陈举人之故?”

陆母喝了点酒,见苏阆然是个寡言的性子,也便直接开口道:“说出来不怕苏校尉见笑,外子与我都是十分欣赏这陈望博学多才,想着小鸟儿与他有恩,若是嫁了他,他势必会待小鸟儿好……”

“小鸟儿?”

“啊,是栖鸾小时候的小名,现在不让叫了,喝多了冷不丁地就蹿出口了,苏校尉你可别跟旁人说。”

苏阆然忙不迭地点头:“您继续。”

陆母继续愁道:“我家也不是那种苛求亲家的门庭,栖鸾虽然皮了点,但还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遇见什么事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今天陈望那父亲你也听见了,脾气古怪,我怕女儿嫁过去受气……”

苏阆然还是头一回被倾诉家务事,脑子迟钝了一会儿,道:“那,观望一段时日?”

“话是如此,可京城又是如此浮华,待春闱后以陈望的才华必定高中,那时少不了狂蜂浪蝶,他一个金州偏远地方来的能抵得住?”

苏阆然略一沉吟,道:“若他得登青云却为名色所动,定非良人,便是错过了也不可惜。”

陆母听了深以为然,越看苏阆然越觉得这孩子好,不像陆栖鸾整天胡说八道,又不像陆池冰听了没两句就找借口跑了,正要深入交流一下时,后院传出一声打碎东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