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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主考官一声令下,四周举子尽皆熙熙去排队待检。

“那,我们便进去了,贡院寒冷,你要保重着些身子。”

“嗯,也祝你们得偿所愿。”

陆栖鸾目送他们走向那中间的登龙道,直到那些龙纹映入眼帘,忽然喃喃道——

“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得见女官也走上登龙道的一日。”

这么一想,陆栖鸾发现自己倒也没有如往常般自嘲异想天开,心思莫名地揉着后颈进了矮门。

按部就班地让人搜完身,文牒核对无误后,便与四十来个同样考女官的女子入了西侧的一个小考场。

进去了之后果然如陈望说的一般冷,每个考生都有一个小间,桌椅皆是石砌的,上面刷着一层厚厚的棕漆,随便用指甲盖一按就是一个小坑。监考的官吏板着脸告诉她们,若是在考后发现那漆面上有文字或画符,不仅考卷作废,还会直接抓她们去坐三年牢。

女官升品试尚且如此,隔壁的会试还不知严苛成什么样。

又过了约小半个时辰,一声钟响传遍贡院,又是一声拖长了的“考官巡视”,不多时陆栖鸾便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白眉考官走进考场,看他的官服,似是个从三品大员,想来便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了。

按理说贡院里连主考官也应当保持肃静,可这白眉考官一进女官升品试的考场就开始低声跟身边的官员抱怨,那声音虽说不大,等他们走近时,还是让陆栖鸾听了个分明。

“……不知修了哪辈子的福分得了左相青眼,不识好歹,还是得本官来给他拎着点。”

“大人说的是,看在左相的面子上,到时候让他喊声义父便是了。”

“哼……”

白眉考官似乎是心情不好,扫了一眼周围的女官,待看见陆栖鸾时,哎了一声,似是没料到这一届来考试的还有这么漂亮的少女,弯着腰正要探头去看她的号牌。

“这小姑娘是哪家的女官?织造局的?”

贡院如此严肃的地方,考官这么明显的行为委实是过了,正在旁边的官员多少有点尴尬时,一个少年身形忽然走过来把考官和陆栖鸾的号舍隔开。

“冯大人,马上要开考了,会试院还待巡视,请速行。”

那冯考官皱了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只冷笑道:“雁云卫第一次负责贡院,果然是严了些。走吧,武官大人都这么说了,我们文官还能说什么?”

言罢,直接拂袖离开。

比之疑似被骚扰,陆栖鸾更惊讶的是苏阆然也在考场。

“你怎么在这儿?”

余光扫见左右无人注意,苏阆然微微低头,以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陪考官监考。”

……好吧,为了不被砍成两半血溅考场,她作弊的心思可以歇了。

陆栖鸾也知道不方便说话,点了点头,悄悄朝他比了个口型。

——多谢啦。

苏阆然似是耳尖有点红,无声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待陆栖鸾又搓着手枯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又是一声钟响,贡院里走进来一排带着铁箱的官吏,又宣读了一遍考场律条,这才将那装着考卷的铁箱打开来。

铁箱上挂着的锁足有三把,任意一把锁未打开就无法窥见卷子内容,而锁的钥匙分别由吏部、国学寺的官员以及宫中黄门侍郎保管,开考时三方都必须在场。

陆栖鸾这会儿的才思基本上让冰冷的石凳冻掉一半,好在已经日上三竿,背后有太阳照着,也没那么冷了,接过卷子便扫了一眼。

果然如陈望所说,女官考的点儿也就那么几本书。陆栖鸾回忆了一下,那些条条例例的对她倒是没什么难度,只不过后面的时政论题让她愣了一下。

——女政之辩。

下面还有一行批注小字:女政之辩,论女子主政之利弊,陈二三例及定言。

……哈?

陆栖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知道听见监考的官吏那处也传来惊骇的抽气声,才确定皇帝老儿没发癔症。

女子,主相夫、主教子,在男权当道的国度里,退一万步说,自立女户当个家已算是顶天了,在女官的国考里竟直接出了女政的字眼,若非发癔症,那就是皇帝老儿看左相那等男癌不顺眼故意怼他的。

陆栖鸾咬着笔杆子沉默了半晌,脑子里浮现的要么是吕后要么是前朝武后,都是儒家拼死口诛笔伐了几十年的存在,一时间脑子里便有点乱。可竖起耳朵听了听隔壁的号舍,同考的人虽也对试题惊讶,但都已经铺开了纸准备作答。

陆栖鸾也便不再多想,一边答前面的律条,一边想,待到刷刷将前面的答完,后面的也想了个大概,便挥笔打起了草稿。

“三逆论,驳儒家女德三言……驳世俗女卑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