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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池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大亮了, 躺在榻上看着床顶上木刻的福兽好一会儿,脑子里一片混沌。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今天为什么没有在桌子上醒过来?

爬起来后,陆池冰的记忆渐渐回拢, 他记得, 昨天晚上在批公文,在看那三个假扮枭卫的贼人供词时, 花三娘来了, 非要他尝尝她亲手做的月饼和桂花酒。

他拗不过, 就用了点, 但花三娘在一边撑脸看着他, 他也不好意思不理,就跟她聊了一会儿。花三娘就开始说她家就她一根独苗苗,在西秦的时候爹娘病死了,就千里迢迢跑来西秦找她姥姥, 找到姥姥后没两个月姥姥也过世了, 一个人撑起这座招福楼,辛苦得很, 就想找个伴儿。

陆池冰是远不如他姐的,活了这么多年情史一片空白, 就说让她去找甜水巷的王媒婆, 定能找个合适的。

花三娘就不满了, 问他说以后是不是会像那些老头说的一样去京城当官,再也不回崖州了。

陆池冰想这哪儿跟哪儿的事,说自己一心报国, 当然是官做的越高,越能报效朝廷。

然而他话都没说完,不晓得是不是那桂花酒厉害,一下子上头来,人忽然就麻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等等,他别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祖宗的事吧。

一脸空白地呆怔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家仆便在门口敲起了门。

“大人、大人您醒了吗?”

“……怎么了?”

“隐澜山的名士下山了,街上可闹着呢,咱们官衙要不要派点人上街保护一下?”

哈?

陆池冰来这儿做县令也有小半年了,平日里忙的尽是些民生之事,还从未听说过山上的名士下山,连忙让人去点些差役,自己起身梳洗停当,刚一出门,便见大门紧锁,外面巷口处,远远地看见两队素服之人,一侧手执白幡,一侧手执红幡,既像是送葬,又像是姻亲,怪异得很。

陆池冰把门关上,揉了一下眼睛,对旁边的门房道:“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说是山上的名士特地让人做的,一大早就让人拿着红白幡从山上下来,说是为了送人。”

哪有这种送法?

陆池冰愣怔间,门房忽然又道:“对了大人,您家的那位陆典军陆大人,昨夜带了个年轻公子回来,说给他收拾间客房,小人便让他住下了。”

陆池冰凝固了片刻,炸了。

“不是说了消停两天吗?怎么哪儿都能招男人回来,不怕又被骗啊?那人是什么人?哪儿的?”

“就在后院,看您家那姐姐还挺上心的,还上书房把您那春闱卷子副本也找出来给人看了。”

陆池冰怒了:“还把我的卷子拿给外人看?!本官堂堂状元凭什么要把卷子给来路不明的人点评啊!”

说着,便怒气冲冲地杀向后院的客房。

刚一踏进院子,就看见桂树旁的石凳上,一个陌生人背对他闲适地坐着,单手拿着他的试卷,凝神看着,随后微微点头,旁边站得拘谨的陆栖鸾脸上便好似松了口气一般。

“……陆县令在崖州政绩卓然,若是放在今日再写,定会多几分务实亲农。”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昨夜那档子事儿用策论糊过去了,看谢端的神色,对陆池冰还颇为认可。

这边厢陆栖鸾终于松了口气,那边就听见她弟一声断喝——

“谁准你把来路不明的人带回官衙的?这人谁?本官堂堂状元凭什么要把卷子给他看?!陆栖鸾我告诉你,咱娘可在信上说过了,你要是在外面打野食,回去她就打断你的腿!”

陆池冰看陆栖鸾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死死地盯着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更觉得她胳膊肘往外拐,便迁怒道:“还有你,我在这儿半年了从没见过你,哪儿来的?姓甚名谁?居心叵测的趁早给我走,不走也没用,反正不管你是谁,你想娶她都难如登天!”

谢端听他骂完,不气不恼,折好策论卷子,问道:“哦?是怎么个难法儿,说来听听。”

陆池冰提高了嗓门道:“就是不准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对、纳妾也不行,她可凶了!打人疼得很!”

谢端点了点头,道:“看来陆县令是没少被打过。”

“要你管!”

此时官衙外的乐声已经传来,显然送他的人已到了官衙口,谢端便起身将手中的策论放在陆栖鸾手里,道:“明日启程可好?”

“……谢公雅量,下官便在山下静候。”

听到这个称呼,陆池冰的脑子瞬间冷静下来,直到谢端的身影消失,挠了挠头,问道:“姐,你刚刚喊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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