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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避免不了地, 怀着一个年少时的钟情。

阿瓷混混沌沌地想起很多事。

那一年她母亲还在,父兄尚未远游, 这样秋高的时节,应是闲话桑麻, 温声笑语。

后来,庭中的枝叶慢慢枯黄了,父兄走了, 母亲的沉疴入骨, 幼时的稚拙还未蜕变便让浮沉的世事摔得粉碎。

后来遇见了叶辞……她欠他一条命。

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貌似温和的皮相下,是她所捉摸不透的心思。

她一连病了数日,待到醒来时,依然是那一声温温淡淡的“阿瓷。”

阿瓷隐约听见了窗外对于易门新主关于她的非议,而眼前的人,虽然仍是以往那般模样, 她却嗅见了他身上残留的血腥。

“……你杀了人。”

“对。”

阿瓷疲惫地抬起双手, 喃喃道:“我也杀了人。”

叶辞默然, 握住她发颤的指尖,道:“我能辩解吗?”

阿瓷挣开他,眸中一片枯寂:“辩解了又能怎样……左右换不回人命。”

“你恨我吗?”

“……我不知道,只是忽然觉得你我再也不是同路人了。”

话语落,待他惯常地伸出手时,阿瓷转过头避开了他。

“别碰我。”她说。

十指骤然绷紧,眼底映出女人疏离冷漠的脸, 叶辞却是蓦然轻笑一声。

“若死的是别人,今日你是不是就不放在心上了?”

“……对,阿瓷的心很小,只装得下血亲,其他的……都是外人。”

其他的,都是外人。

他是易门之主,翻手间可令泽国江山同沦战图,而今竟只得了一句外人。

他低声笑起来,连日的焦躁与隐怒似要忍不住一般:“你当知我是不愿你远我。”

可笑。

这个人,她沉湎了许多年,痛极后看来,却突然觉得这人又是那般陌生。

“你要我做尽了我憎恨之事,却又怕我远离,叶辞,别太贪得无厌了。我不会和你变成一般模样,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

她是个柔婉的人,骨子里却总是比地底的沉冰还硬。

惯于用温文伪装的人,终于褪去了表面上的矜持,恍如某种冷漠而优雅的野兽,俯身见,传出情人般的耳语。

“……可是又如何呢?我把你弄得这般脏,回不去了。”

——是不是你喜欢的东西,都非要摧折殆尽,碾成灰,你才干休?

她被软禁了起来,这之后的日子忽然失了色。

叶辞仍是会来看她,与她说话,而她总是想杀他,杀念一日比一日炽烈,每每动手时,却又无法下手。

阿瓷没有忘记,自己有着孩子,她不知道叶辞为何从来不拿这个借口绊住她,她也不愿说。

后来,就麻木了,她生了病。

桂子香渐渐消失在寒风里时,她原以为的小病一日重过一日,这让她不由得担心腹中尚未有其他征兆的孩子。

叶辞似乎也意识到了她暂时放下了仇,只说会给她一个交代,仍是会隔日来看她,而她从风言风语中听到的,总是叶辞在杀人的碎语。

“……瓷姑娘,这几日用的药不见效用,需得换些药了,不知可有其他症状?”

“没有,只是有些腰膝冷痛。”

年迈的医者叹道:“症结仍是因姑娘心情郁结,凡是还是看开些好。明日换汤药时,加少许乌头冲一冲,希望能有所好转。”

阿瓷虽不通医术,但为了孩子也看过几本医书,道:“大夫,别的还可,乌头……这乌头是否会对胎气有所影响?”

“胎气?”医者面上生疑,又仔细把过脉象,肯定道:“姑娘并无身孕,何出此言?”

“我……没有过?”

“姑娘经年累月用避子之物,若想得子,还需半年休养剔去体内药性,不必着急。”

“我不急,不急……”

是她想多了,她和他,原来连这点牵挂都没有。

没有也好,没有让这个孩子,负着父母的孽债来到世上……她走的时候也好再无牵挂。

“瓷姑娘可有不适?”

阿瓷眉间的郁色却在此刻好似散了三分,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时妄念成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大夫,请帮我找些针线来,我想绣一件嫁衣。”

……

“天演师布下的天命,从来无假。”

“死人便合该埋骨土中,为何还要作乱?”

刃下濒死的亡魂,奉侍前任天演师的影督看着易门的新主,惨然笑道:“公子多智如妖,可猜得到我与瓷姑娘说了什么?”

“你最好莫要勾起我让你死都死得不痛快的兴趣。”

“哈……公子自己也不干净,还在乎我等在后面添了多少柴吗?可怜瓷姑娘,是以为自己有了公子的骨肉,怕天演师降罪,这才肯痛下杀手。公子回生之术通神,不知可解得了她得知本就无孕之后的心疾?”

陌生的心悸蓦然绽出,一丝暗涌的恐慌不祥地盘旋在心底。

“杀了他。”

叶辞转身时,身后的影督最后的声音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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