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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前的人不动,侍卫强忍下心头的畏惧,道:“……苏将军?”

回答他的却是入手一沉的刀,压得侍卫险些没能站稳。

“无妨……左右都是要脏了手的。”

门轴嘲哳声响起,太上皇本是要说些什么,抬眼间却觉雨雾自殿外吹入,目力不清的眼睛望去,隐约看见一人盈满一身血戮杀气,踏步入内时,眸光四下逡巡了片刻,方才落在太上皇身上。

太上皇的眼睛早已因旧疾而损,但对上他目光的一刹,仍然察觉了……那不是一个臣子对帝王应有的目光。

“苏卿,深夜请见,有何事?”

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喑哑,却又冷静得让人觉得战栗。

“臣欲请旨杀人。”

“哦?若朕不允呢?”

“臣杀人后,自会向天子请罪。”

已有许久没有人敢这般向太上皇说话了,天子生怒之余,不由又笑了一声:“无天子诏,尔敢杀人?”

“……臣奉天子诏,非奉先帝诏。”

言下之意,他不认太上皇这个天子。

——大逆不道。

几乎是话音甫落,旁侧的屏风倏然被踢倒,背后赵玄圭面目狰狞:“陛下可听见了,此贼欲逼宫谋反!他手无兵刃,宜速令侍卫杀之!”

太上皇闭上眼,道:“苏卿,以陆栖鸾之狂傲,尚不敢对朕如此妄言。苏卿,说话之前,当知天子脚下,尚有苏氏苗裔,莫污了汝一门忠名。”

殿外的侍卫白刃出鞘,直到赵玄圭为偷得一口生机而庆幸时,下一刻,却是喉间一冷。耳中轰鸣的怒喝声中,视野怪异地朝向殿顶摇晃的宫灯……

“苏阆然!”

他杀了,当着帝王的面杀人了。

可是又如何呢?他目光所及所有人,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苏阆然忽然觉得许多事并没有他所顾虑得那么难,父母也是,陆栖鸾……也是。

“吾父陷社稷,吾妻亡奸人……君王负义尽,忠名,留之何用?”

……

“让我进宫!边关加急!西秦大军犯边,边关的将士死伤惨重!快让我面圣!!!”

正逢值夜罢,穆子骁远远地便听见有传令的军士在宫门处,本想归家与娇妻共聚的步子不由一转,向宫门处走去。

“怎么了?边关发生何事?”

“西秦犯边!倾三十万大军,现在只怕要踏破边关了!”

“什么?!”

“什么军报?”宫门处走出一个文官,暗黄的灯光照见官居二品,乃是宫中留值的枢密使。

穆子骁忙道:“这位大人,边关告急,还请陛下速裁,我这便去通知兵部上下,只要宫中有急令,马上带令点齐州府军力赶赴边关支援!”

那枢密使接过军报皱眉看了看,眉毛一跳,忽然道:“这位可是相爷的贵婿穆统领?”

“是……大人,军情紧急,余事日后再说,还请莫要耽搁!”

“知道了知道了。”那枢密使一脸无趣,道,“宫中自有人通知兵部,不劳穆统领,更深露重,还是速速归家吧。”

穆子骁无法,只得暂时离去,待远走之后,又觉事情不对,下了马独身折回去,却见宫门处那枢密使并没有进宫,而是打发走传令兵后,竟上了回府的马车,就此离宫了。

穆子骁心头一恼,纵身跃上宫城附近一处房顶,待那马车徐徐行近,仗着练武之人耳力过人,听见那马车里的枢密使冷哼一声。

“相爷尽是找些麻烦人,若不是陛下视物有损,怎能瞒得过去?这几日真是脑袋别在裤腰上。”

“大人,可要去前几日那处暗寮找小娘松快松快?”

“去吧,唉,这个月第六封军报了,得压到什么时候去……”

穆子骁大怒,一声国贼尚未出口,忽见前方浓暗处,有人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仿佛是在等人。

这样寂夜的街道,一个人撑着伞走来,怎么看,都好似黄泉有客。

驾车的车夫先是一怕,后又觉得这附近有的是暗寮,还当是哪家的夜游仙出来揽客。

车夫平日里仗势惯了,提着马鞭朝那女子虚虚赶去:“去去去我们不做你的生——”

一个生字卡在喉咙里,不知何处来的冷箭,已然贯穿车夫的喉咙,他摇晃了一下,捂着喉咙表情扭曲地从马车上栽落。

“什么人?”那枢密使撩帘一看,正逢着那撑伞的人微微抬起伞沿,昏暗的光照见她的面容,相形之下,枢密使脸色顿时如同打了一层霜。

“你不是死……”

暗夜深处,女声幽柔,温和得恍如黄泉一捧,邀君一饮其苦…

“有没有人训教过你,小鬼走多了夜路,也是会见阎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