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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匈奴意欲再回援,不料那长矛再难以支撑锁链绞动,断裂开来,吊桥随之封住城门。

匈奴兵马大惊失色,城头箭雨却让他们止步不前,无奈之下大喝道——

“王!我等这就去带大军回来救援,你撑住!!”

而城中,多少年未经过如此逼命危机,苏渊渟心中惊怒,一抬头,望见楚军之中,拖刀而出的主将时,惊怒便转为迷惑。

“你……是?”

年轻的将军,血火映照间,面上说不清是漠然……还是恨怒。

“拔你的刀,交过手,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

京师之中,一片血雨腥风。

“宗主!宗主!”

易门的近侍似是甫从包围中杀出,疯狂地拍着门,想唤出里面仍沉湎在过去的人。

“她没死,我们中计了!现在东沧侯重掌兵权,把朝中那些暗桩一并摧尽……还有左相,他竟背信将经年布置都和盘托出,宗主,请快出来主持大局!”

半晌,内中仍然寂静,灰衣人面露死灰色。

叶扶摇的状况不容乐观,多年前便心病难医,如今已渐入膏肓。陆栖鸾假死后,又妄用魇香,如今怕是灯芯将残。

……莫非,易门的大计,便让她翻盘了?

灰衣人不甘,跌坐在门前,恨怒交加,听得院外马声至,只觉是陆栖鸾的人追到这里来了,又觉宁死也不愿受俘虏,拔出匕首意图自刎,刃尖刚抵至喉间,身后的门便打开了。

有人带着半身迷离魇香徐徐步出,依然是那副清清淡淡的姿态,微微侧首,似是为灰衣人手中寒刃的反光刺了眼,闭眼淡淡道——

“她不到,是她的失策,骗到了,是她的手段,成败无恒数,尔好歹是易门中人,些许胜负,何至于此?”

“宗主……”

曦照之下,叶扶摇的瞳色似乎更淡了,但外人看不出他目力有障,只见他随意拂去袖上并不存在的积尘,又道:“未见末局,你怎知全盘皆输呢?”

言罢,他缓步踏出,似乎早知道外面有人来捎口信,停在门口,不多时有一辆烙着东沧侯府家徽的车驾停在他面前,车上侯府幕僚道:

“秦军今日暮时将至,陆侯请叶先生烽楼饮酒,不知先生愿赴约否?”

再明白不过的挑衅,叶扶摇微微一笑,道:“却之不恭。”

京城之中四处显而易见地,尽是战事将来的恐慌,但相对于陆栖鸾回归之前,百姓的焦躁却更少一些,更多人选择留下来。

不多时,车驾便穿过层层关卡到了城楼上。

这是一处内城楼,虽是内城,却比外城楼高上十丈,叶扶摇拾阶而上,待转过一道城楼门,先至的是烹得沸然的酒香。

一张木榻,中间一方小几,左右各设蒲团,一侧早有主,远处虽已隐见旌旗摇动,这位本该在朝堂上指挥战事的人却在此地仿佛赏景一般。

叶扶摇自然而然地落了座,道:“陆大人此时不在朝堂,却在此地约我饮酒,可是自知大势难挽,故而纵情恣意了?”

陆栖鸾冷笑一声,道:“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了你这样的错觉,让你觉得区区一个你比公务重要了。”

“也是,陆大人对谁皆是如此。不过既然唤我来此,总不会仅仅是饮酒而已吧。”

陆栖鸾添满一爵酒,晃去酒上浮汽,道:“你就没想过我是来耀武扬威的?”

“恕我多日闭门谢客,只知亡国在即,不知陆大人有何后招,还请明示。”

“我要在你面前,断西秦十年来犯之力。”

言罢,身侧传来叶扶摇轻声一笑,陆栖鸾道:“不信?”

“秦军与匈奴已深入腹地,以东楚之军力,纵然精锐尽出,也难保京师,你此番托大了。”饮过一口酒后,陆栖鸾不言,叶扶摇忽然没有再往下说,抬头望向天穹尚未被天光掩去的疏星,道:“我倒是少算一人,既然你是假死,那苏阆然多半也并非真亡,此人确是斩将搴旗之辈,只不过单以他一人之力,怕是难收奇兵之效,除非……”

除非他去见了此回带兵南下的匈奴左贤王。

“哈~不愧是最难对付的神棍,迄今为止,只有你算到了我的意图。”

叶扶摇沉默片刻,未见动容,道:“确实好算计,不过我怕你想得浅了,匈奴虎狼之师,想让他们因右贤王找回儿子而擅改行军路线,不可能。”

陆栖鸾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说,而是转而道:“听说你与人作赌,从未输过?”

叶扶摇道:“不敢当,输过一次,自那之后便不敢输了。”

“这回,我与你赌上一回。”陆栖鸾拿出一只玉瓶,放在几上,“这东西是王师命给的,说是你的旧物,若我输了,你替我入殓,反之,我替你收尸。”

……旧物。

就算没有这杯同心,这场赌,输或赢,皆是一样你死我亡。

这就对了,报仇要找对人,别再那么快地……一走了之。

沉湎已久的旧事倏然翻起,又在萧冷的风中一淡。而与他作赌的对象,正如他的夙愿一样,一丝一毫地剔去魔障里那独属于伊人死时的哀容。

逼上死路后,就算做着一样的事,说着一样的话,她也终于是一个陌生的宿敌了。

“如何?”

叶扶摇眼底的神色蓦然轻松起来:“你死我活的戏码,原以为在恩怨情仇的话本里才得一见。不过既然你有这个兴致,区区也自然不吝舍命相陪。”

陆栖鸾笑了,提起冷酒虚虚一敬,城楼上燃起的烽火渐次浸透半面红颜。

“那就看今夜过后,是你一统江山,还是我盛名加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