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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二十万大军皆是蜀王赫连霄未经秦皇同意擅自带入楚地的,赫连霄在时,这些麾下之人还有凭仗,现在他一死,上面没了顶天的人,便是回了西秦,势必也会被问罪,现在打匈奴,是为了统一说辞,将擅入楚地的事推到匈奴头上。

匈奴军师越打越惊惧,此地并非草原,骑兵施展不开,如此下去,只怕要被秦军击溃。

就在战势一边倒时,骤然擂鼓声动,楚京三面城门大开,无数披甲士卒潮水般涌出,趁势杀向秦军侧翼。

秦军慌忙应战,却是因主帅不在,一波便被冲得阵型大乱。

匈奴军师见状大喜,指挥军队将秦军冲散,分而击之,待立住阵脚,回头一看,却愕然发现楚军京畿三卫中持虎符者,竟是消失多时的青兽面具之人。

右贤王……他回楚京了?

匈奴军师心一沉,策马上前,在被楚军拦住前便高声喊道:“王!你怎会在楚军那侧?!难道忘了楚皇昔日待你之恶行吗!”

楚军一侧,众将面面相觑,而“右贤王”沉默了一阵,打了个手势让左右各行其事,便打马越众而出,摘下面具的一刹那,匈奴军师倒抽一口冷气。

“你……”

“晚了些,家父已被接去京中,此战大局已定,尔等收兵回匈奴,我可既往不咎。”

匈奴军师眼前一阵发黑,待听得“家父”二字,又蓦然精神一振。

“你……你莫非是公子?”

“我父在厄兰朵多年,不知我之境遇,但如今他已知晓,尔等不必再在他面前搬弄口舌。”

言罢,苏阆然正要转身,匈奴军师连忙下马绕至他面前拦住。

“公子误会了,臣不过是见公子还在人世,替王高兴而已。”

“若无事,战后再说。”

匈奴军师急急道:“那臣就长话短说,我等皆曾为王发誓效忠,生死皆随王,公子乃王独子,今次一战,也让臣见识到了公子之能。公子如今既握东楚虎符,又何必受那楚皇的气?退一万步说,目下楚京中掌权者尽是些庸碌文官,不堪一击。若我军愿戮力相助,公子不妨考虑考虑,值此良机图谋大事?”

……似乎是个很有诱惑力的建议。

苏阆然的眼神很静,但心却是从始至终比背后的杀声更乱。

他不是一个容易为外人的言语动念的人,但他需要一个能让他定下心的答案。

“战后再说。”

他虽是这么说着,但却是留给了匈奴军师跟上来的时间。

军师笑了……右贤王什么都好,只不过败在愚忠,而这位公子没有。

这就很好。

……

“陆大人不说话,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等你的感想。”

“胜败兵家事不期,卷土重来未可知,只有你们年轻人才会执着于一时的胜负,我老人家已看淡了。”

陆栖鸾将满腹怒火压下去,冷笑道:“你惹恼我了。”

“还有更让你恼的,听不听?”

“有话快说。”

“今日星位主凶,掌兵者易阵前生变,正如你之前所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这世局是否有所转折。”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提醒你莫要小看了人心。”

眸底寒色一掠,陆栖鸾起身离榻,叶扶摇又笑着敲了敲桌面,道——

“陆大人,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陆栖鸾回头只见他已摆好了酒盏,那一瓶剧毒的“同心”甫启封,似是待人来敬。

嗤笑一声,陆栖鸾道:“喝不喝是你的事,本官事务繁忙,少陪了。”

“哦?你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吗?”

“为了升官狗就狗,谁要和你一起走。”

言罢,人便将披在身上沉重的官袍一丢,疾步走至一侧塔楼时,忽然又停住步子。

“叶扶摇。”

“嗯?”

“我最后说一次,回头吧。”

……你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朋友?胜者,还是……阿瓷?

似乎都不是,消失在塔楼那侧的背影,仅仅是一个有着肖似面容的,权倾九五的陌路人。

他终于如愿再也无法在她身上找到阿瓷的影子。

“回头?”

回头,并不会好过多少。

回了头,阿瓷也会站在那里,穿着那一日的嫁衣,带着那一日的靡靡酒香,她会问他——

“你为什么不守约?”

他守约了,没有去找她,没有再一次,让她生不如死。

夕阳从远处沉下了,连带着最后一丝细微的光,永沉暗夜。

叶扶摇闭上眼,复又睁开时,眼前已是一片浓酽的暗色,往复两次,依然如故。

……看来,他要用很久去习惯目盲的日子了。

苦酒入喉微凉,那味道该死地熟悉。

“怪了,你分明是叫作同心,怎么却总是独饮的酒?”

他说话时,仍是如旧般,仿佛蓄满了九月的秋光。

静待深冬的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