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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废弃铁皮房改变的仓库,不通风且昏暗,加上现在是盛夏时节,林微夏只坐了一会儿,额头,脖颈出了一层汗。

热得难受。

林微夏坐在那里,静静地抱着膝盖在想事情,她坐久了腿有点麻,正打算站起来活动筋骨时,手肘一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器材。

“哗啦”一声接连掉下几块木板,接连几块木板直接砸了下来,边角连连撞向雪白的膝盖骨再翻滚地上。

林微夏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嫩的膝盖立刻见了鲜红的淤血,林微夏拖着受伤的膝盖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离那些器材离得远远的。

两个小时过去,考试结束铃响起,学校恢复吵闹声,一直持续到天色暗下来。天一黑,人内心的恐惧被放大。

夜晚的黑是让人难受的,很难看见光,林微夏背靠墙壁,又渴又难受,脸色有些苍白,她攥进口袋里的某样东西,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越陷入黑暗,人的情绪越低迷。

砰——砰——砰的声音相继传来,林微夏一只手肘撑着墙壁站起来,抬眼看向门口。“哐当”一声,门被人一脚大力踹开。

外面的光线瞬间涌了进来,班盛站在门口,他的身影高大挺拔,只是脸色沉沉,浑身散发着冷厉的气息。

他的眼皮掀起,睨了一眼角落里的林微夏,把扳手扬手一扔,朝她走了过来。

班盛半蹲在林微夏面前,影子完全地笼罩下来,像是为她辟开一处单独的避难所。

他的眼锋掠过她的脸和受伤的膝盖,没有说一句话,在压凌着某股劲。

“找了你半天,后来收到一条陌生短信,说你在这。”一开口,班盛嗓子都是哑的。

林微夏眼神一怔,她能猜到是谁发的,淡笑了一下:“她为什么不做绝一点?”

他一把将林微夏横抱在怀里,班盛抱着她往外走,路灯荧然,林微夏抬眼看见一抹阴沉歇落在他漆黑的眼底。

“你放我下来,我现在腿不麻了可以走了,”林微夏温声开口,语气顿了顿,“况且巡逻老师看见也不好。”

班盛只得放她下来,改为搀着她的手臂,架着人往外走。站在校门口等车的时候,班盛摸出手机打电话。

“你要打给谁?”林微夏心的直觉觉得不对劲。

班盛的语气透着狠戾,缓缓开口:

“让柳思嘉出来解决事情。”

阴翳一直歇落在他眼底,班盛要是把这把火烧出来,所有人都完了,所以她得安抚他。

林微夏扯了一下班盛的衣摆,男生低下脖颈看她,她的嗓音温软,以一种商量的语气开口:

“明天行吗?我的膝盖有点痛,想先处理伤口。”

班盛看了一眼她的伤势最后同意了。

班盛扶着林微夏站在路边打了辆车,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后抵达医院。下车后,他把林微夏送到医院,单手搀着她的肩膀把人安坐在蓝色的椅子上。

班盛喊来医护人员,护士很快拿着消毒药水和药粉之类的过来。护士走过来给林微夏处理伤口,班盛则拿着缴费单去交费了。

护士拧开碘伏,用棉签沾了药水在她膝盖处的伤口涂抹,一阵冰凉。消毒完后,林微夏瞥见护士拧开一罐药,好像是白色的药粉,眉心跳了跳,问道:

“护士,这个疼不疼?”

“有点哦,要忍着点痛。”护士笑笑。

药粉还没洒上去,林微夏就别开脸,紧张得鼻子皱在一起,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不敢看,总感觉这是一场酷刑。

倏地,眼前的光线消失,一片黑暗,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淡淡的烟味传来,她的脑袋刚好靠在他身上。

传来安心的气息。

只听见他轻笑一声,声音低低淡淡:

“护士,麻烦您上药的时候给她吹一下,我家小朋友比较娇气。”

这样反倒搞得林微夏脸红起来,长睫毛轻轻地刷动冰凉的掌心,被他这么一插科打浑,上药带来的疼痛感很快过去。

处理完伤口,班盛打了一辆车送林微夏回家,在离水围巷还有1.5 公里的地方恰好赶上在修路,车过不去,司机只得把两人放在路口。

班盛站在林微夏面前,出声:“我背你。”

“不要吧,人太多了。”

林微夏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伤口,最重要的是她脸皮薄,这么大人了被人在大街上背着多不好意思。

班盛觑了一眼她膝盖上的伤,担心她会因为活动牵动伤口,想也没想,轻笑一声,直接掀掉戴着的黑色棒球帽扣到了林微夏脑袋上。

林微夏怔怔地抬眼,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温度的帽子被扣在脑袋上,班盛脸上的表情维持一惯的游刃有余,动作却有点笨拙地帮她扶好帽子,冰凉的指尖碰过来,他伸手把林微夏额头上的头发勾在后面。

班盛背后身去,弯腰一把她背起来,林微夏细长的两条胳膊搭在他颀长的脖颈上,慢慢趴在少年宽阔的后背上,紧绷的心情得到放松。

林微夏想起什么,犹豫地问道:“学校的等级是你划分的吗?”

班盛愣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哂笑声,开口:“不是我。它是资本累积到一定阶段,有钱人玩的一个沙牌游戏。”

回到家洗漱完后,林微夏躺在床上发呆,她想起什么起身去拉开抽屉。

里面躺着刘希平给她的东西,林微夏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把它塞进书包里。

次日清早,班盛让司机来接人,出了这样的事,他是一刻也不能让林微夏离开他的视线了。

深高校园,一切照旧,没人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刘希平在讲台上大声斥责并批评了林微夏缺考一事,并声称她这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让同学们引以为戒。

蒋合露则请了一天的假。

下课后的走廊上,打闹一片,以柳思嘉为首的一帮女生靠在栏杆处放风,见林微夏从办公室的方向走出来,彼此戳了一下同伴的手臂,眼神交换着她过来了。

一副好戏即将上演的模样。

“啊,这不是我们的新A生林微夏嘛。”有人故作惊讶地开口。

“你忘啦,人家昨天缺考了,恐怕是全班倒数第一咯,还是F生。”女生笑着搭腔。

柳思嘉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黑眼珠下面小心思的用眼线笔点了一颗痣,一张脸更显冷艳,看起来十分具有攻击性。

红唇勾起一个弧度,柳思嘉眼神俯视她,笑着安慰:

“考试错过,还有下次咯。”

细碎的笑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大,她们在嘲笑林微夏为此付出的努力和准备,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们生来起点就高,怎么能轻而易举被超越。

林微夏在一众轻视中开口,语气疏离冷静:

“是么,那么我不想参与你们的游戏规则呢?”

一时间,全场哗然,毕竟这个游戏规则从制定开始,就没有人说过不,林微夏是第一个说不玩的人。

女高中生们脸上的笑意敛住,没懂她什么意思。柳思嘉愣了一秒,冷声问:

“你什么意思?”

“意思我不参与这个学校的评定。我既不想成为A生,也不想成为F生,我只是我。”林微夏一双漂亮的眼珠扫了她们一圈,继续开口。

“差两分是吧。抱歉,忘了跟你说去年参加的那个诗歌大赛,入围后总决赛我拿了一等奖。前段时间班主任通知我,说它被征选进国外的一本诗歌选集,那个单位还授了奖给我。在考试前,老师已经把红领结给了我。”林微夏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领结。

林微夏的态度是不耻,她在告诉她们,她有资格可以成为A生,但是她不陪她们玩了。

一时间,全场沸腾,众人议论纷纷,教室里的同学也跑出来围观。有人持观战态度,想看事情的发展如何。也有的人眼神兴奋,想看林微夏和柳思嘉撕起来的戏码,因为柳思嘉代表的是A生,毕竟A生永远凌驾于他人之上,就没有输过。

柳思嘉的脸色变了又变,班盛倚在不远处,单手喝着牛奶,看着这一切,他没上去为林微夏出头,他知道她想自己解决这一切。

班盛睨了不远处的林微夏一眼,摸出兜里的手机走到不远处打了个电话。

“所以呢?你是来炫耀的吗?”柳思嘉抱着手臂冷笑道。

林微夏把那个漂亮的,F生艳羡渴望已久的,有了它好像就能高人一等的红领结仍到柳思嘉身上,开始说话,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我不需要这个等级排名也能证明我是强者。不是你成为了A生你就是强者的代名词了,更不是因此可以用来欺凌别人,对他们产生偏见,划分等级的凭证。出身,经历,不是我们选的,头脑不好更不是我们选的,我们选的就只是抓住当下,认真进步,对自己满意,为自己感到骄傲,认可自己才是强者。”

“而不是通过打压,欺凌别人产生的那一刹那快感以为自己是胜者。”

“我不打算参与你们这个游戏。”林微夏直视那帮女生。

与此同时那个领结扔在柳思嘉身上,啪嗒一声掉下来,连带她领口的那个领结也撞歪了。

像是一种征兆。

全场忽然静下来,这群女高中生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没料到林微夏还能反击,反击得还这么漂亮。

周遭的气氛诡异安静,静得似乎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没有人说话。倏地,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句:

“那你转学好了,待什么深高。”

“去你妈的傻逼等级。”

一句很小的声音似乎形成了小沸点,各式各样的讨论声越来越多,他们甚至吵了起来。像是火烤着蜜蜂窝,扇动翅膀的频率越来越大,嘈杂,声音也越大。

柳思嘉一贯冷静的脸第一次出现招架不住的神情。

一场暴风雨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