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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不了口、发不了声,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们这些时日里的遭遇,哪桩哪件不在说他们人类是被任意宰割、玩弄的鱼肉?

岑今的命运说安排就安排,说杀就杀,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遑论反抗?

被命运逼着必须做出取舍的困境,亲眼看着岑今被抓走而他连根手指都动不了的狼狈模样,说着复活岑今、报复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过是利用祂们赋予的命运、主动接受祂们的摆弄才拥有平起平坐谈判的机会。

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告诉他,他有多弱小无力。

仇恨和不甘的火焰在心口熊熊燃烧,强烈到盖过剧痛。

死神海拉的手朝下,猛地握住丁燳青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也是我的仇人!疯狗!”

一把将其甩出去,空间平添重力砸下来,丁燳青五脏六腑受重击,呕出一大口血,怀中的骸骨却护得安好无损。

死神海拉两个空洞乌黑的眼眶看向蜷缩在地面的丁燳青,表情在快意和大局为重之间来回拉扯,像一个变态精分怪。

“两权相害取其轻,我必须忍住杀你的冲动,众神注定会灭亡,但我拖着最后一口气也会咬住祂的喉咙,将祂撕扯进众神的坟冢!”

“我把我的‘核’给了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新的死神!”

“各阵营众神之中,唯有死神不可欺!”

“诸神系历届死神以诛杀命运为己任——”

“丁燳青,杀了命运。”

丁燳青遭受着人世间未有过的极致的疼痛,以人类孱弱的躯体、灵魂和精神活活提炼成神的级别,极致的剧痛将永永远远烙印在灵魂深处,日日夜夜发出鸣颤之音。

光影脸上两个黑窟窿逐渐被正常的眼珠填满,无机质的眼球里逐渐出现感情,眼波流转,神采飞扬,瞧见丁燳青的改变颇为诧异,调出空间内监控查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死神的‘核’没了?奇怪,还会自动认主的吗?命运的选择……为什么会选择一个人类成为死神?”

光影、即掌控‘过去’的命运乌尔德,疑惑地观察丁燳青的畸变,虽说命运走向在祂的掌控中,可不清楚丁燳青为什么会成为死神仍让祂心生忌惮。

乌尔德伸出手,想抓住丁燳青完成寄生,乍然被一根白骨手臂鞭打到胳膊,狠吓一跳,还以为祂的‘妹妹’没死透。

随即皱眉,既不悦,也心生怅惘,毕竟曾是朝夕相处、同生共死的关系,远比人类社会中以血缘为枢纽的关系更为亲密,羁绊也更深。

乌尔德看着白骨半晌,施加重力想将白骨碾做齑粉,刚有动作便见被剧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丁燳青骤然抬头,银白色的眼睛和两环相嵌的黑色瞳孔宛如鬼魅莫测的宇宙深处。

一不小心便被震慑住,只刹那就意识到此时是寄生的好时机,乌尔德便携带着祂集齐的强武寄生在丁燳青的大脑。

磅礴浩瀚的精神污染刚伸出染指的触角就被重重钢铁金属困住,乌尔德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发疯般地攻击丁燳青的大脑。

破开一层金属钢铁牢笼,又有一层新的金属牢笼拔地而起,祂破坏多少,就有多少牢笼重新出现,就像祂费尽心思才策划这么一出好剧本,成功绞杀命运那样,也被困死在无尽的牢笼里。

“丁燳青!!”

“想跟我鱼死网破?你困不住我。”起初的慌不择路后,乌尔德很快冷静下来,劝说丁燳青:“相信我、接受我,我会让你成为至高无上的神明。

执意反抗、攻击,最后死的是你,而我大不了耗个几十上百年再找一个寄生体,不会有任何损失。”

却听丁燳青说:“死的一定是我吗?”

“当然。”

“我不信怎么办?”

乌尔德语噎。

丁燳青轻声笑:“我要你死啊。”

温声细语的,下手却疯狂狠戾,毫不留情,可谓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乌尔德不好受,丁燳青更是备受折磨,可在恨意的驱使下,丁燳青就是一条不死不休的疯狗。

乌尔德低咒一声:“早该提防这条疯狗!”

丁燳青颔首附和:“我是疯狗,就是没咬死你,也会带来致命的狂犬病毒。”他亲昵地拥抱着岑今的尸骨,笑得尤为狰狞:“你必须死!”

乌尔德既惊且怒,忍气吞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丁燳青沉默片刻:“复活岑今,让他的时间线回到过去。”

“不可能!别太过分!”乌尔德愤怒地拒绝,随即警惕:“不对,谁告诉你这个死而复生的办法?”

丁燳青:“你果然做得到。”

被套话了。

乌尔德的思路被带偏,以为丁燳青随口而出的试探,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说:“他的死是有价值的,如果活过来,你知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跟我有关系?”

“!”乌尔德很愤怒,急得团团转,再次尝试攻击丁燳青,对方视死如归,而祂投鼠忌器,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样的代价大得过你的命?虽然不知道你策划这一切是为了得到什么,但是好不容易看到胜利的曙光,因为一个人、一条命,一朝回到解放前,不觉得可惜?”

乌尔德嗤笑,很快遭到丁燳青锲而不舍地攻击。

那样不要命的攻击即使最后能逃生,数千年的辛苦筹谋也付之流水,相比起来显然还是复活岑今风险更小。

只是被这么胁迫威逼让祂不爽,加之复活岑今不知是否又添加了一个变数,可惜祂不能窥见未来,无法预见,否则就有把握掌控变数。

随心而动的囚笼化作金属光炮对准乌尔德,丁燳青发动之际,乌尔德急忙喝止:“等等!”

丁燳青听而不闻。

乌尔德:“够了!我同意复活岑今,让他回到过去的时间线——”等等,命运纸没写明岑今生死,反而说他‘被永久遗忘’,难道是这么一回事?

可存在于过去的时间线没有现在和未来,却不至于被遗忘……或许是‘过去’本身就容易被遗忘。

如此自圆其说,乌尔德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每一个变数,生怕不小心就掉进命运的陷阱里。

祂们是命运之神,自称掌控命运,实则也被命运掌控。

“我会启动强武,让岑今回到过去的时间线,但你要知道,你处于‘现在’的时间线里,除非听我的话,否则永远见不到他。”

“你们的时间永远不会同步,除非我在。”

旁观的黄毛不知道过去的‘岑今’已然化为白骨,为什么他还能看到后续的发展,只是视角到底不同,他看不到乌尔德如何复活岑今,却看到丁燳青怀中的白骨重塑血肉、皮囊,回到一个小时前的活生生的岑今。

在这过程中,岑今的身影逐渐虚化,直到最后看不见、碰不到。

丁燳青同意乌尔德的交易,被带回过去的时间线,没找到岑今,露出岑今日后想起便觉心酸的表情:“他呢?”

乌尔德沉默。

“他呢!!”丁燳青猛然爆发,一直压抑的绝望的情绪在失而复得失败后终于扛不住了,偏着头,声音变轻,质问乌尔德:“岑今在哪?你说能看到他……人呢?”

乌尔德语气有些艰涩:“被带走了。斯考尔德拼死从过去的时间线,带走了他。”

“带去哪里?”

“未来。”

活下来的岑今被带到未来的时间线里,所以命运纸说他将被永久遗忘,人们有可能想起过去,却永远不会记得未来。

“带我过去。”丁燳青的声音在颤抖。

“我没办法。只有斯考尔德能做到,但祂死了。”

斯考尔德在古老的文字里意为未来,而祂的名字乌尔德,意为过去。

“万物生灵处于‘现在’的时间线里,他们记得一天前、一个月前、一年前发生的人事物,永远不可能回到回去,回去拥抱过去的人事物,只能从回忆里寻找。

我就在过去的时间线里,所以无论是众神还是我的姐妹都无法触碰我。

斯考尔德……未来等同于此,我们形影不离,哪怕只隔着一秒钟的时间,也没办法拥抱接触。”

“他……岑今,也许离你只有一毫秒的时间差,你也看不见他。”

“他可以来找我,对不对?”丁燳青眼中焕发着希冀的微光。

“……”乌尔德告诉他:“他不会记得你,看见了,也不认识,‘现在’不会认识未来,未来也不会拥有过去。”

对‘未来’而言,‘现在’是它的‘过去’。

“没有过去,哪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