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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颂走出客房时, 顾京墨和云夙柠正相对沉默地站着,像是一场不分高低的僵持。

待见到悬颂,云夙柠才回过神来匆匆道别, 去寻黄桃了。

他的目光跟随着云夙柠, 直至云夙柠的身影消失在无尽夜色里,最终看向顾京墨。

“走, 看星星去。”顾京墨转过身直截了当地对悬颂说道。

悬颂看着她:“……”

在他沉默的功夫,便看到顾京墨从百宝玉里取出了捆人的法器,估计是缘烟阁三名弟子的法器,被她拿来用了。

他也算识时务,不用顾京墨动手便同意了:“我去。”

顾京墨当即收了法器, 心满意足地拍了拍百宝玉,笑着朝一边一指:“这边。”

“好。”

二人皆没有疾行,而是并肩朝着溯流光谷最高的一座建筑而去, 清冷月色下两道修长的身影, 在青石小路上投下了清晰的影, 不远不近地并肩而行, 女子走路喜动, 男子更加沉稳。

到达地点, 他们纵着轻身术上到了房顶,相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并肩坐下,以防顾京墨在安静的夜里,在溯流光谷的高处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悬颂依旧坐得端正, 倒是顾京墨坦然仰面躺下, 看着星河跟悬颂道:“溯流光谷名字的由来,便是因为这里的夜晚流光。”

浩瀚夜空,掀翻了首饰盒子般撒了一空的珠光星色, 碧空千里繁星灿烂。

或红,或蓝,或绿的光在山谷的上空轻盈地飘着,一缕缕淡薄的烟霭宛若密布的烟火,亦或者曼妙少女舞动的轻纱。

光束随风形成弯扭褶皱,像是要跃出山谷,拘得住万千星辰,却拘不住流动的光。

晚来风凉,轻柔拂过二人身侧,扬起悬颂的衣袖,以及顾京墨的三千丝。发梢微卷的发丝在夜风中轻盈摆动,宛若水中摆动的柔顺海藻。

这般惬意地置身在深渊中,如同湖中的两条惬意游鱼,在静谧中放肆,在安逸中张狂。

“这里的夜色还真蛮好看的。”顾京墨望着上空说道。

悬颂沉默了片刻后,道“你不觉得在我们的角度,像井底之蛙吗?”

顾京墨稍有停顿,随后叹了一口气:“悬颂。”

“嗯?”

“闭嘴。”

“……”

顾京墨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我找云掌门帮我研制药物了,抑制害羞的,过阵子说不定我就行了。”

说起这个,顾京墨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悬颂:“……”

等了片刻,顾京墨有些不悦,问道:“我和你说话呢,你听不到吗?”

“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啧。”

二人又如此僵持了片刻,顾京墨又一次忍不住了,嘟囔道:“我要是跟丁臾一样就好了,这样说不定你都要被我吸干了。”

“……”这回不是悬颂闭嘴,而是他真的无言以对。

“丁臾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悬颂闭关百余年,对魔门新出的三魔不够了解,七鬼还是知晓的。

不过他也知道,他对丁臾的了解定然不如顾京墨,故而还是问了出来:“怎么来的?”

“她浪呗!夜里点燃红烛,抓来一个男人双修,双修后那个男人还能不能活下来就不得而知了,要看她心情。所以,一夜新娘,红烛夺命之称由此而来。”

“这些倒是知道。”很早便听闻过。

“说些你不知道的。”顾京墨跟着坐起身来,目光投向极远处,“她曾经不这样,只是爱错了一个人,明明以为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却知晓他一直都有一个未婚妻,那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呢,不过是那个男人红尘里的过客,惊艳了他一刹,鬼迷心窍的不忠对象。她愤恨极了,想要得到那个男人的答案。”

“那个男人选择了未婚妻?”

顾京墨突然笑了,一个劲儿地摇头:“若是这样,丁臾也不会那么恨吧。后来那个男人说他什么都不要了,要和她远走高飞,她虽然气过,终究还是心软了。

“直到被那个女修者寻来,她才知道那二人已经成为了道侣,男人谎称去历练时,会来寻丁臾,之后再回门派和女修继续生活。”

悬颂注意到了顾京墨话语里的细节。

在修真界,正派的称呼为门派,门派的名称通常是某某阁。魔门的则是宗门,宗门名称是某某宗。

顾京墨说的是门派,也就是证明,那个男人是名门正派的修者。

原来丁臾曾经爱上的男人是正派修者?

“那个男人死了吧?”悬颂问。

若是还活着,还是丁臾的敌人,不应该不引起波澜,也不会没有江湖传闻。

“不算吧……”顾京墨用极为平淡的口吻回答,“在那之后,丁臾装作甘愿做他情妇的模样,引他去了偏僻处,将他制伏。

“她将那个男人的脸皮剥了下来,做自己鞭子握柄的柄皮,将那个男人的血肉一块块割下来,丢到了魔门各处,将他的魂魄囚在一盏灯里,放在她的洞府内,让男人的魂魄观赏她夜夜与不同的男人欢愉。”

悬颂听完,再想起丁臾和丁修,不由得有些唏嘘:“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

“折磨自己?她不是挺逍遥快乐的吗?”

“她还没有放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没放下?”

“若是放下了,就不会留下那盏拘着魂魄的灯了。当心里真的放下了,就会释然,身边留有那些人的东西都会觉得碍眼,从而丢掉惬意生活。”

“……”顾京墨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也在思考,旋即跟着轻叹,“又何必呢,为了一个狗男人执迷不悟这么多年。”

他们二人都未曾对谁真正地动过情,并且陷入感情之中,自然也不理解什么叫用情至深。

以至于他们二人也只是唏嘘,却不理解丁臾的感情,甚至不知道她是恨更多,还是不甘更多,还是说,那份爱才是最为折磨她的。

天有微云夜有星,晨有朝霞暮有晖,人有七情恨有根,动也是情,止也是情,何又为情?

“那群狗道士就没有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顾京墨是怎么总结的,最终竟然嚷出了这句话,还愤恨地拍了一下砖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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