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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跪着磕头,“殿下,梅可甲被押进京了。”

皇太子神情一震,“将他带来见我。对了,程敏政近来在干嘛?”

刘瑾疑惑,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么个人。

“程大人,每日去礼部当值,并未有什么动作。”

朱厚照起身拍了拍屁股,“所以,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那日你我还有张天瑞在宫外明明听到了他对学宫的建造颇为不满,怎么一个多月过去了,竟是一点风声也没有?”

老实说,周经之后,朱厚照都在等着程敏政。

但三十多天多天一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聒噪,搞得他都有些不习惯,

当初,他是知道建造学宫会有困难,所以绕开了内阁和六部,即便如此,他都没有信心文官会默许他做这件事。

现在这是咋了?他们忘记这回事了?

刘瑾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猜测说:“或许是知道殿下做这事乃是为了百姓,所以反而不添乱了呢。”

“不会的。”朱厚照不可能自我欺骗到这种地步,“我与这些文臣也算是几次交手了,哪一次是真正说服了他们的?程敏政也一样,他们都是固执的老头儿,但凡认准了,不可能会变。”

“这么说来……也许是在谋划着什么。”

这也就是朱厚照考虑的了。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

但情形显然是不正常的。

“稳妥起见,还是派人去盯一下吧。”

“是。”刘瑾领命而去。

太子也回到了自己的书案旁,他那个伴读杨慎比他安静、老实一点儿,下午的时候还会温书。

朱厚照见他辛苦,就会让人带点好吃的给他,

小孩子嘛,前几次还算矜持,后来见到小点心,都是开开心心的收下,然后告一声“谢过殿下。”

他现在笑起来也更加真了。

这个时代的小孩儿,应该一起掏过几次鸟窝,友谊就会不一样了。

半个时辰后,刘瑾才回来复命,“殿下,梅可甲带到了。”

“带进来吧。”

朱厚照说完又看向有些杨慎,“你去外边儿玩一会儿。”

杨慎执礼,“是。”

梅可甲是一商人,虽然有钱,但从来都是没有地位的,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进入这东宫之所,面见天下最为尊贵的皇太子。

饶是他见过大场面,那也是要紧张的。

好在,他毕竟是经历许多考验的人,入了殿之后先啪啪跪下磕头,

“草民梅可甲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一身灰色的粗布麻衣,不是买不起丝绸,主要是朱元璋规定,商人只允许穿布。

这殿,气势恢宏,白天时阳光照射进来,便是地砖、木头都精致华贵的很,刚刚他也没敢看皇太子,只是大略扫了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着赤色圆领龙袍的身影。

“梅可甲。”

“草民在。”他的头低得更深了。

“我来问你。你原本是张坋的人,毫无征兆的,你如何得知张坋要拿你顶罪,还提前做了准备?”

梅可甲不敢怠慢,在心中想好了才说:“张公公是宫里的人,小人原不该得罪、冒犯。只不过事急从权,也是为了活命才胆大行事,请殿下恕罪。”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在说你不把宫里的人放在眼里,我是在问你,你怎么知道张坋忽然要开始拿你顶罪了?”

梅可甲心道想几天几夜都没想过会直接问这个问题。

“……回殿下的话,这件事,说来也是凑巧。小人是生意人,自然是南来北往的多,去年冬天时,小人曾在京城,当时朝廷正在廷推三边总制官的人选,但几次都没有结果,小人便觉得事情应该会有变,后来王越王大人的名字一出现,小人就知道三边总制官非他莫属。”

“为何?”

“乃是因为内官监太监李广之死。李广既死,三边总制官本不应有什么疑虑、更不应与王大人有什么关系才是,但一来廷推没有结果,二来王大人的名字反倒出现,所以小人断定应是皇上圣心默定。既然皇上都定了,张公公便没什么选择,甘肃镇缺响缺粮,给他们搞成这个样子,除非他们与王大人有过命的交情否则便过不了那一关。可王大人赋闲在家十五年,哪里会和张公公有联系?因而为了筹集粮饷,对张公公来说风险最小、效果最好的办法自然便是掠之于商。”

朱厚照放下手中关于梅可甲的调查信息,

他让王鏊把人送到京城,一来是想解这个迷,二来他知道梅可甲此人,乃是绝顶聪明之人,不可多得。

“从李广之死到三边总制官的廷推不顺利,你竟能一窥朝廷的用意……起来吧。”朱厚照也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你梅可甲,也是心思绝妙之人啊。”

“殿下过誉。说到底还是为了活命而已。”梅可甲起身后瞄了一眼太子,发现他确实算小,但京城之中早以传遍,太子聪慧,非常人可比,所以梅可甲也不管看到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这是太子。

“活得不容易吧?这次鬼门关走一遭,是不是更加怕了?”

梅可甲略惊,这句话没人问过,因为没有人关心他活得容易不容易。

所以说这真的是苦笑了,“处处乞求、寻一活路罢了。”

“替本宫做事吧。虽然还是商人,但我可以保证往后没人能随意要你的命。大明的太子,这句话讲出去,是算话的。”

梅可甲完全的被冲击,这是他想了、又不敢想的东西,竟直接被殿下说了出来?主要他与东宫过往并没有什么联系,任谁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相信才是?

好在太子之后还有话,叫他反而放心一点。

“……但有几句丑话我们要说在前头。本宫不是轻信别人之人,你也不是。”朱厚照指了指他,“初次见面就这么说,便是因为本宫已经叫人查了你的底细,你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全都清清楚楚。对于本宫来说,你这人能用。”

听太子这么说,梅可甲就知道不是假话。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马上不带犹豫的直接表态,“小人谢殿下抬爱。能为殿下效力是小人的福气,殿下只管吩咐就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吩咐先不急,你先在京中待几天。”朱厚照想了想说,“梅可甲,给太子做生意,要不了多久,过手的银子就得有数百万两,这你知道吧?”

梅可甲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

“小人明白。说起来西北的风沙大,小人家中尚有老母和几位子女,他们先前因小人连累,为了活命只能东躲西藏,没有几天好日子过。若是殿下允许,小人恳请将他们接到京城来住。”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朱厚照笑了笑,“你接你的。本宫不妨碍你。但你那个小儿子要给本宫送来,我每日骑马射箭还少个互相比试的人。”

他一个太子也不能天天见商人,哪里来的那么多时机去和他相互了解?还是干脆点好。

且这样在人心场里斗了很久的人、又聪明,搞些弯弯绕绕其实也也瞒不住,还显得自己伪善。倒不如直来直去的好——你不送人过来,我不放心。你应该可以理解的吧?

梅可甲则在考虑另外一件事,皇太子到底要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