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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天下大乱是必然,是形势所趋,这是谁也没办法阻止的事,无论是对京城那位无情又多疑的帝王,还是对手下这些将士,老侯爷都将不能?再沿用他这几十年来坚守的情义了,乱世之下忠于一个昏君便只能?是愚忠,而愚忠往往害人害己。

乱世之下过于泛滥的情义也只会?迎来灾难,老侯爷没法做到顾及所有人的生死,任何人都做不到,所以?必然要有所舍弃。

那些跟了老侯爷几十年的老弱病残就是要舍弃的,虽然这里的“舍弃”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舍弃,老侯爷却是真?真?实实的需要做出割舍,从心里上做出的割舍。

苏瑾言只希望老侯爷能?想通这些,而后大刀阔斧,给?西南那四十万大军来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整顿,否则最后受到桎梏的只会?是孙子?柏。

说起京城,孙子?柏的神情也收敛了起来,按照他的计划,京城必然是要从西南调兵的,且估算着时间,只怕过不了几日京城的圣旨就能?送达西南了,只是这个兵究竟如何调还无法定论。

孙子?柏问苏瑾言的意见,苏瑾言略微思索便道。

“西南一直都是那位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他所忌惮的无非是老侯爷当?初乃是匪寇出身,在老侯爷投效朝廷之前,其实跟匡义军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嗯。”

“所以?这次调兵,你完全是逼着他在做选择。”苏瑾言说着看?了一眼孙子?柏才继续道,“他忌惮侯爷却只能?在私下,但匡义军他是真?的深恶痛绝。”

那么多年,要说再京城有什么大的禁忌,一是前大皇子?一家的死,再就是这匡义军了。

虽然双方他都忌惮,都不信任,但相比于明?目张胆造反的匡义军而言,那位他除了相信老侯爷他别无选择,更何况孙子?柏还将匡义军的事往夸张了说,不论是被偷了十多年的粮食,还是他们蓄意挑拨封地百姓企图一举两得之策让封地造反,甚至是那两个渗透到都尉府和州府的人,无一不在向皇上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匡义军这十多年的隐匿是在韬光养晦,他们已经发?展到了无法估量的可怕规模。

而越是这样虚实参半越是让人信服,京城那位也才会?越慌。

所以?苏瑾言说,是孙子?柏在逼着他做选择,且答案不言而喻,皇帝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从西南调兵是他唯一的路。

但皇帝多疑啊,调兵的同时他必然要防着老侯爷,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让老侯爷回到西南。

“老侯爷坐镇西南多年,只怕这一次也不能?轻易离开,”苏瑾言笃定道,“皇上如此忌惮匡义军,所以?这一次必然要大动干戈,我猜,他会?从五位大将军之中挑一位。”

“咱们果然心有灵犀呢,”孙子?柏对着他一笑,“瑾言跟我想到一块儿了。”

苏瑾言也笑了笑,“只是即便是五位大将军,皇上依然不会?轻易相信。”

是了,既要有能?力,又不能?与?老侯爷过分亲近,最好跟老侯爷不对付,如此才能?防止老侯爷与?此人沆瀣一气,可问题五大将军两个是老侯爷生死之交的兄弟,一个是亲儿子?,另一个也是义子?,还有一个似乎不擅长在前方,如此着实有些不好选。

毫无疑问,以?皇帝的性格军中必然有他安插的人,所以?他对这些必然是有一个大概得了解的。

“是,所以?他可能?会?把这个选择权交给?爷爷,毕竟这也是一种试探。”

孙子?柏有些讽刺的道。

苏瑾言微一挑眉,随即便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倘若真?是这样,想来孙子?柏这一趟西南之行必然也对此做了安排,他忽然觉得孙子?柏想的很远,明?明?看?起来总是做些不靠谱的事,可他的思绪完全超越了所有人,他早就把这种情况想到了吧。

苏瑾言不说话,孙子?柏又道,“如果我没料错,除了西南调兵之外,京城可能?还会?来一个人,这个人大概率会?是个皇子?。”

“确实,”苏瑾言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眼底也露出几分讽刺,“这种坐享其成的事 ,他们向来最是积极了。”

从皇帝的角度,他需要一个人去?震慑那些远离皇城感受不到皇威的孙家军,也需要一个监视者。

而从皇子?们的角度,他们需要这样一个建功立业在皇帝面前展示的机会?,匡义军之乱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成功他们不仅能?得到皇帝的另眼相看?,更能?得到文武百官的认可。

而且倘若他们把握机会?,说不定就能?将西南此次调来之兵收入麾下,如此再图谋西南那四十万大军便轻而易举了。

所以?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凡有夺嫡之心的皇子?必然都会?不顾一切的争取。

孙子?柏和苏瑾言都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孙子?柏问他,觉得会?是谁能?抢得这次机会?,毕竟苏瑾言生在京城,他的身份想必跟那些个皇子?们没少接触,即便离开了五年,对他们应当?也有一定的了解。

皇子?的实力,自然不能?单看?皇子?本身的能?力,更要看?他们背后支持的势力,不过这一次着实需要一个自身实力过硬之人才能?镇得住场,所以?大皇子?和四皇子?想必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大皇子?庸庸无为且胆小怕事,四皇子?更是唯唯诺诺不招皇帝喜欢。

白家那个十皇子?年龄又小,剩余的几位更是没什么地位,那就只剩下二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了。

这三位看?起来,二皇子?与?五皇子?实力相当?,六皇子?是最弱的,因为他的生父是整个后宫唯一的男妃,皇上对其平平淡淡,不偏不宠,最重要的是,因为其生父为男妃之事,六皇子?颇受一些老顽固诟病,加之其父与?祖父关?系一直很僵,这就意味着左相一派并没有公开表态支持六皇子?。

总之六皇子?身份还挺尴尬的。

事实上,二皇子?比苏瑾言年长太多,他们没有多少交集,倒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与?苏瑾言年纪相当?,甚至比他小了那么两岁,刚好跟孙子?柏差不多大,苏瑾言幼时便与?他们接触最多。

在苏瑾言的印象里,五皇子?从小骄纵,那是个从骨子?里就极其倨傲之人,且他从小就被温家纵容,后来又有温家两位皇妃在宫里护着他一个人,这导致五皇子?越发?的骄纵跋扈,这些年他有些过于顺风顺水,似乎很少经历过大的风浪。

苏瑾言因此不愿与?他多接触,虽然看?得出来他已经尽量压低身段来接近苏瑾言了。

至于六皇子?,他反而是跟苏瑾言接触最多的一个,他们曾经一度是好友关?系,尤其幼时,苏瑾言意气风发?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而六皇子?则因为父妃的关?系总被人诟病,他被皇子?们排挤,甚至被世家公子?们联合欺负,孤立。

所以?幼时的六皇子?就是个闷葫芦,他总是习惯性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其他人却因此更加排挤他,尤其五皇子?就经常欺负六皇子?。

苏瑾言就是在他被五皇子?带人殴打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从那以?后六皇子?就只会?接近苏瑾言一人。

六皇子?其实长得很精致,就是一双眼睛很是狠厉,不过在接触之后苏瑾言才发?现,六皇子?其实相当?聪明?,他几乎比其他皇子?都要聪明?沉稳,苏瑾言毫不吝啬对他的欣赏,而六皇子?也欣喜于苏瑾言眼底的坦诚和纯粹,他没有在苏瑾言眼里看?到任何的歧视或者排斥。

他们因此成为朋友,只是那时候的苏瑾言太过阳光耀眼,他的身边从来都不止一个朋友,于是随着他们逐渐长大,关?系也就渐渐淡了,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六皇子?的唯一。

在苏瑾言的印象中,那一直就是个沉默寡言且有些缺爱的人,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竟会?在完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选择了加入夺嫡之争,至少在五年前他是没有这个意图的。

要知?道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稍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他背后还没有人支持他。

但若论实力,苏瑾言觉得孙子?柏该提防六皇子?。

不过苏瑾言觉得,皇子?的实力固然重要,可真?正不可小觑的是那位让人捉摸不透的皇帝。

大尧的皇帝李永裕。

幼时苏瑾言见过他一次,只觉得这是一位和蔼可亲之人,他会?毫无架子?的揉揉他的小脸,说着“长得真?精致“,“苏宴之真?有福气”之类的话,然后转头对他大赏特赏,直看?得一帮皇子?们都羡慕不已。

然而直到长大,直到他经历太多离开京城的这五年,每每回想起来才觉得那位是如何深不可测的一个人。

其实从他当?年越过风头最甚的大皇子?后来居上,成为大尧新帝之后的一些铁血手腕也不难看?出,此人心机之可怕,城府之深,关?键是他手段狠厉,都说帝王无情,苏瑾言却只觉得这位最是无情,他对后宫的妃嫔们恩威都是手段,对皇子?们也是模棱两可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如今又是五年过去?,这人只怕又更加多疑了,那变幻莫测的圣心,只怕也更加捉摸不透了。

所以?这件事除了考虑皇子?之外,更多的还有揣测这位的圣心,毕竟究竟派谁来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经过苏瑾言这么一提醒,孙子?柏刚刚因为某人而冒出来的那点儿酸水也被咽了回去?,他不得不凝重起来,苏瑾言说得对。

比起苏瑾言,孙子?柏可是知?道剧情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位早在三十年前能?做出来的事就已经狠厉到让人瞠目的地步,如今久居高位,只怕那颗狠厉的心早就已经到了扭曲变态的地步。

苏瑾言提醒孙子?柏万不可大意,即便想好了万全之策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对京城那位。

孙子?柏郑重的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到在去?西南的路上,曾棠说的那些事,想到苏瑾言曾经独自承受的那些痛苦,他不由?得心疼起来,然后他就提到了烈风。

“宁大神说,此毒名为烈风,很可能?来自南疆。”

苏瑾言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毒的事,但从孙子?柏口中听到确切的名字他还是怔了一下,随即太多封存的记忆忽然压制不住的涌上心头,那些他刻意封存起来,逼着自己不要去?想的记忆,此刻却完全压制不住了。

他有些无措的捂住了头,同时整个身体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即便在暖光下,那张脸也瞬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