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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高产之相!”

南望三涂,北望太行,顾首有德水①,洛阳盆地的洛水与伊水之间。

低洼滩涂之中,斑绿稻田点缀其间。

农家出于农稷之官,洛阳曾为东周的洛邑,秦取周而代之,农官也多回归黔首,其中农家弟子亦散于乡里,耕种得食。

农家弟子许悟,陷足水田,弓腰低头,观察着稻苗:

“此乃高产之相!”

“稻苗色浓绿,叶硬厚,秆茁壮。”许悟嘴中念念有词,双眼盯在稻苗间。

手上动作一伸一扯,带起两根稻苗,狠劲抖甩,又上手扯扯苗根:“根韧且粗壮。”

许悟笃定确认:“有别于凡稻色浅绿,叶软嫩,秆纤弱,根脆嫩。这必是高产之相!”

“那当然了!这可是仙米长出的仙稻!”隔壁水田里,一个二十来岁年轻农人,闻言搭话。

言语神色间,尽是崇敬与自豪。

“幸亏我当初听信了可靠消息,播种了交换来的仙米。”年轻的农人更胆大,敢于听信传言并去尝试。

“就是家中阿父太胆小,才让我撒种了五亩,若是十亩水田都撒上,今岁不得丰收满仓!”

年轻农人后悔不迭。

“你阿父行事稳重,你胆大肯做,父子互为补充,方为稳中进取之道。”

许悟撅臀弯腰,一双手在稻苗间穿梭,收手时便是两把稻苗。

“虽听不太懂许郎君的话,但很有道理的样子。”

年轻农人抛开前话不谈,从自家稻田里拔足上了田埂。

走近几步凑上前,疑惑问道:

“许郎君这是在做什么,好好的稻苗拔掉岂不可惜?”

许悟手上拔苗动作不停,“先前不曾料到仙米发芽如此齐整,播撒得密了,拔掉稻苗使它们稀疏些,能长得更好。”

年轻农人不懂:“密是密了些,可拔去一株就少掉一株仙稻,要少收多少稻子啊!”

“正是为了丰收,才更应疏苗。疏苗能让这块水田,长出最多的稻子。”许悟直起腰,将稻苗扔到田埂上。

对年轻农人道:“这就像是一碗稻米,一人食可饱,两人食皆

半饱,五人食皆饥,十人食多日后俱饿死。这块稻田,就如那碗稻米啊。”

“眼前浓密十足的稻苗,非但不能让稻子丰收更多,反而要闹饥。”

年轻农人胆大,却不固执,“许郎君是仙使所赞‘农本民食’,农家许行的弟子,又都姓许,你说疏苗能助丰收,那肯定是对的。”

仙使周邈在鲁县‘哭孔庙’的祭文,已经蔓延传开来,就连洛阳的田间农人都能吟诵两句。

许悟晒得与年轻农人一般黝黑的脸上,笑出两排大白牙:“民食之重,重逾千钧。可不敢妄谈,所言皆是真言。人人都应先分辨对错,再决定是否听信。”

“不过疏苗确是真言,你家的稻苗也当疏一疏。”

“诶!听许郎君之言!”年轻农人当即就跳进自家稻田,开始照着许悟留苗的疏密间距,给自家稻苗疏苗。

许悟观察片刻,见对方做得很对,才放心道:“你不是心疼,还有五亩水田没撒种仙稻?可把疏的仙稻苗拿去,补插在苗稀的地方。”

年轻农人闻言,猛地直起腰,激动溢于言表:“对啊!这样既没浪费了仙稻苗,又补了其他稻田的稻苗,年尾还可得丰收!”

许悟为对方的悟性而高兴,“苗尽其用,地尽其用,就是这个道理了。”

年轻农人重新弯下腰去,手上疏苗的动作加快:“我得快快疏完苗,拿去其他稻田补苗!”

“我还要把这事告诉给邻里亲人,叫他们也这么做!”

这一日,因年轻农人的热情宣传,疏苗、补苗的事情传开,一两日间就传遍乡里。

而在疏苗与补苗之外,又诞生了一门生意,那便是:市易仙稻苗!

陈平当时把事办得实在漂亮,洛阳县中撒种仙米的农人可不少。

按县中水田面积来计算,至少超过一半水田都是撒种的仙米。

农人们也有代代相传的耕种智慧,在按寻常稻种的数量播撒之外,担心仙米(毕竟不是带壳的仙稻)出芽少,又多撒播了一二成的种子。

可不承想,仙米发芽齐整,高达十成十!

于是在疏苗,又补苗之后,就还多出来不少仙稻苗。

农人谨慎,虽说仙稻苗有高产之相,毕竟还

没抽穗结稻呢,当初只敢撒播一半水田,如今也不会敢于拔掉寻常稻苗,全部插上仙稻苗。

于是就有一粒仙米都未曾播撒的农人,去要来其他人家多余的仙稻苗,回来补苗。

至亲也就罢了,旁人家来要仙稻苗,总不能白给吧?

于是就有了等价交换。

并很快有仙稻苗在市中交易。

仙稻的种植面积,在第一茬收获、第二茬播种到来时,竟又得到了二次扩大。

“这就是农人的智慧啊。”周邈探听到这个情况,不由感叹。

关于驰道的修建,就连进度最慢的扶苏一班都已经过半,从咸阳修过了洛阳。

周邈进行春三月的赐福时,从咸阳坐马车,走驰道赶路到洛阳,也平稳快速。

在洛阳完成本轮第一场赐福后。

周邈念及萧何分享给他看的稻苗,便也挂心三川郡的‘仙稻’种植情况。

就在洛阳县中特意探听,得到的结果尤其喜人。

“希望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周邈回忆一下,似乎在始皇帝二十六年,天下一统后,《史记》中就再无天灾记录。

插空迷信一回:始皇陛下果然是天命之子!天下一统就是顺应天命!

“这样的话,明年就能有更多黔首种上高产水稻,获得丰收。”

“仙使所愿,必能得偿。”扶苏道。

在监工一段驰道的修建四个多月以来,扶苏日日与黔首役夫相处,对家国民生,有了更深切具体的认知,整个人成熟许多。

不只言谈气质更成熟,外貌身材也更成熟了。

愈发高大健壮,肩宽腰窄,一身肌肉隆起。

周邈:……啊摔!这拳上能站俩人、臂上能跑两匹马了啊!

“那当然!我说今年风调雨顺,就绝不会有大天灾!”

仙使狠狠地看了一、二三眼扶苏衣袍下隐隐突出的肌肉。

然后昂头挺胸,臂膀微张,让自己的形体看起来更强壮有气势些。

他这具身体长大一岁后,现在也才十五岁,且等他也翻过二十岁的!

“……能得仙使预言,大秦黔首又可安然渡过一岁。”扶苏含笑道。

被扶苏的神情感染,周邈也道:“未来十年,或许都不会有旱、涝、蝗灾、地动等大天灾。”

扶苏一愣,随即笑眼泛热道:“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扶苏在历练中变得成熟了,周邈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好友二人,一人本就温和,一人生性跳脱。扶苏的成熟肉眼可见,周邈却是被跳脱开朗所掩盖。

也唯有在言行背后,愈发妥帖的用心深意,才能洞察他的几分成熟。

“北方还罢,除了如三川郡、东郡、临淄郡有少量种植水稻的郡县,我安排了散播糙米或可播种的传言外,其余都是任其自然。”

“但南方,淮汉及江水沿岸的平原滩涂,种植水稻的郡县,我都做了安排。”

“安排专人传出消息,又让每一班监工的‘工头’及其吏员助手们,同时在役夫群中播散消息。”

“也算双管齐下,但也不知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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