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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敷衍着说:“他们等会儿再上,下一组是你们。”

顾夜宁还想说什么,被卫南星扯了一把。他回头触上卫南星的目光,对方微微摇头,唇角轻抿,黢黑眼底一片寡淡的薄情。

他飞快地换股四周,无论是谢逅,还是管风弦,连一个眼神都没往那个方向投去。

的确是想到了上辈子某些感同身受的画面。顾夜宁垂下眼不再说话——他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顾得上他人镜头多少,是否遭到冷遇。

“请问一下,为什么他的麦比我们少一个?”

冷不丁从棚内传来的声音,顾夜宁抬起头,看见黎昼正拉住一个工作人员,冲他提出自己的质疑。

工作人员突兀地被拽住,脸色微沉,但目光触及黎昼的脸,再移到他胸口的名牌后,表情顿了一下,立刻挂上了笑:“他们等一会儿会有安排。”

顺带又整理了一下黎昼胸口并未歪斜的麦。

黎昼张了张嘴,看起来想要质疑什么,但眼看拍摄已经重启,他再怎么困惑纠结,也只能调整表情,投入到录制中去了。

顾夜宁旁观了全程。

几乎所有问题都是冲着黎昼去的,间或有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抛给了他隔壁的练习生,顾夜宁记得那好像是明烨的某个队友——如果不是盛繁惯常善于插科打诨开玩笑,恐怕镜头很难对准他,更别提坐在另外一边,他们同宿舍的第四个练习生了。

这种差别对待的方式异常明显,更悲哀的是无一人对此提出质疑。哪怕被区别对待最明显的第四个人,也只是在别人回答问题的间隙跟着拍手点头连声迎合,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

“关于初舞台获得A等级你怎么看?”

负责的工作人员问出这个问题后,举起手示意黎昼回答。

黎昼刚闭上的嘴缓缓张开,他清了清嗓子,像是说话过多有点口干舌燥:“……对不起,我能先喝口水吗?”

旁边的人递了水过去。他拧开瓶盖喝了两口,盛繁看起来也有些渴,于是也冲黎昼伸手示意,黎昼递出水瓶的手探了一半,中途被快速走近的一名女性选管截胡,并不客气地训斥道:“采访途中喝什么水?下了备采再喝!”

黎昼的手僵在半空,而作为被训斥当事人的盛繁,愣了一下后抓了抓后脑,不在乎似的咧开嘴笑了。

顾夜宁环绕在前胸的手臂无声地收紧。他将舌头抵着上颚,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不被摄像头捕捉。

“……我也喝了。”

“什么?”

“是我先要喝的。”黎昼抬起头说,他放下手,手指在膝头僵硬地捏紧,表情显得有些固执,“为什么要讲他?他只是想喝水都不行了吗?”

尴尬的沉默,气氛微微绷紧了。

半晌备采的总负责人蓦地一扭头盯着刚才上去拿水的选管,扬声骂了一句:“谁让你把他们的水拿走的?”

“我……”

女性选管面色窘迫,欲辩解却又不敢,最终只是讷讷地顺势道歉:“对不起,是我的失误。”

熟悉的找人背锅环节屡见不鲜,要不是顾夜宁上辈子经历过类似的状况,恐怕会以为这是一场设计好的整蛊。当然,她也并不无辜,狐假虎威的狐狸罢了。

黎昼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他眼尾的睫毛极长,像鸽子湿漉漉的尾羽,看人的时候自带含情脉脉的清纯,但在这种时候,这样的眼神无异于更深一层的压力,眼看着女性选管已经被看得冷汗涔涔。

“算了。”黎昼像是突然泄了气,稍一垂眸。再抬眼的时候脸上重又浮起了笑,温声道歉,“是我不好,别怪他们。”

事情不清不楚地解决了,顾夜宁四人被示意进入备采间。

不出所料,他和卫南星被要求分别落座于两侧,管风弦和谢逅则在中间。

盛繁临走的时候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脸上是没心没肺的笑。顾夜宁被那个笑突兀地刺痛了。

他想起上辈子盛繁离开时的模样。和他与叶丛茗依次拥抱的时候对方红着眼睛,眼里像刚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他笑着说“我出去帮你们反黑啊,咱们京皇都被骂成啥样了,组织需要我”。

而事实是,最先离开节目的他承受了第一波雷霆暴雨般的攻击,在公司给他接了几个线下站台活动中又遭遇了疯狂黑粉的辱骂攻击,没过几个月盛繁就悄无声息离开了公司。

顾夜宁觉得喉咙干涸,他想清清嗓子,但最终只再次将舌抵紧上颚,牙齿逐渐用力,似是隐约能尝到些微铁锈味。

一些他避之不及的过去逐渐浮出水面,被硬生生摁进顾夜宁的眼睛里,逼着他再次陷入那些回忆。某些细腻的恨意无处藏遁,最终在盛繁露出笑容的瞬间轰然炸开,炸得他眼底喉间一片血色。

采访结束离开的时候,顾夜宁注意到明烨已经来了,几个工作人员围着他,忙碌着为他戴麦,整理发型,明烨脸上带笑,嘴唇翕动着说话,眼睛却冷淡地聚焦半空一隅。

和他们同一批来的四名寂寂无名的练习生依旧站在角落,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