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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你现在来给大家讲一讲你理解的,隐藏在《黄铜唱片机》这首歌背后的,沈廉老师的故事吧。”陈老师对他微微一笑,“我在这里不用你这样的高材生,还能在哪里用呢?”

晚饭是鸡肉沙拉。

在抗议声里勉强允许同组的练习生们吃一点肉补充能量的谢逅,满意地看着大家各自占据了练习室的一隅吃菜叶和撕成条状的鸡肉,难得亲切的模样仿佛是在面对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奶奶”。

顾夜宁早早吃完了饭,用过漱口水后坐在角落里,捧着节目组给的pad反复看《黄铜唱片机》的MV,但百思不得其解,连漱口水留下的薄荷味儿都成了阻碍他分析的大山。

黎昼过来的时候他没注意到,导致对方拍他的肩膀时,差点没手一抖把pad丢在地上。

“怎么又在看MV啊?”黎昼问,用手拖住了pad的下半部分,重新递回顾夜宁手里。

顾夜宁拿下耳机,叹了一口气:“不行,我觉得我之前和大家说的理解完全是错误的,PD的歌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像是在误导你们。”

现在是非正式拍摄时间,虽然房间里还有监控摄像头,但没有收音入麦,因此问题不大。

MV是剧情向,沈廉虽然也有镜头,但都是在唱歌的侧影与背影。演员们在短短四分多钟里演绎了一个悲情的故事——相爱、结婚、生子、争吵、老去,最终妻子死亡——黄铜唱片机则是妻子的嫁妆,在MV开头就伴随着歌曲名一同出现,最后也在画面黑下去前给了最长久的镜头。

在他的理解里,黄铜唱片机是沈廉睹物思人的物品,寄托着他对妻子的爱意和怀念。

黎昼说:“所以你现在觉得不是?”

“我分析了之前PD的那些剧情向的MV,觉得他不是一个喜欢把物品当做寄托的人,或者说他不屑于在人离开后自欺欺人。”顾夜宁说,“而且MV的背景声里还有那种老唱片机的杂音,最后发出的声音还越来越小,如果是作为寄托,是不是那种杂音的存在很不必要呢?”

黎昼说:“夜宁哥,你看着像在做阅读理解。”

顾夜宁:“……”

顾夜宁:“不瞒你说,我初高中时期的语文成绩总是上上下下,就因为揣摩不到标准答案。阅读理解一旦无法体会到想要表达的那个意思,就大错特错,接下来一整篇一分都拿不到。”

他很少,甚至没有主动提起过中学时期的故事,黎昼换了个姿势,来了兴趣:“是因为阅读不够深入吗?”

顾夜宁:“不……是因为太钻牛角尖了。”

黎昼说:“我想也是。有些阅读题,其实作者本人都没想那么多,让学生尝试体会他们某句话的意思,分析太过,反而影响阅读,甚至会误入歧途。”

顾夜宁盯着他。

“如果真的没办法想到PD的这个MV想表达的意思,其实当面去问他本人也可以呀。”黎昼和顾夜宁是另外一种极端,他习惯用最简单的想法去思考大部分事情,大概是在他周围真的没遇到过什么坏人,不需要费尽心思揣摩斟酌,分析别人的话里藏话。

顾夜宁还是盯着他。

黎昼被他盯着,逐渐有些僵硬,耳廓泛红,手足无措:“……不想问的话也没关系,至少我们可以肯定,这首曲子和PD的亡妻有关,那归根结底还是个动人又悲惨的爱情故事——”

顾夜宁说:“我知道了。”

他面前一片阴影落下,顾夜宁抬头看去,正好看谢逅面无表情在他们二人面前坐下。他们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运动式练习服,谢逅本人和这套衣服的不和谐程度达到了孩童偷穿大人衣服的程度,但显然现在不是笑他的时候。

“你知道什么了?和我说说。”

顾夜宁说:“然后你要好好表现给你奶奶看?”

黎昼:“噗嗤。”

谢逅下意识抬手推眼镜,推了个空才意识到因为要练舞,自己今天没戴眼镜:“我奶奶也看过这个MV,她看不太懂,你分析给我听听,说得对我就回去解释给她听。”

在关于他奶奶的问题上,谢逅有点意外的坦诚。

顾夜宁深知在学习中,最快让自己能够掌握一个知识点的方法,是作为老师讲解给别人听,而现在他正巧需要人和自己分享想法,以此更深入地理解沈廉在这首歌想要表达的意思:众所周知,对方的MV内容都是亲自过目,有时候甚至还会自己画分镜和寻找拍个画面的拍摄角度。

“我觉得,现在只是我觉得,“黄铜唱片机”不是用于以物托情,而直接指的是PD的妻子。”顾夜宁说。

面前的两个人都没对顾夜宁的这个分析发出异议,同时低头去看手里的歌词纸。

“所以……我的这两句歌词,唱出的感觉也不一样。”顾夜宁继续说。

他的手落在自己单独划出的部分,轻声哼唱:

“日晒灰尘潮湿污迹,生锈开裂发霉腐蚀,

我用音响听不到你,我用蓝牙连不上你。”

“——这里的意思如果按照这个理解就很明显了。”

前半句,以古董唱片机保养不当的状况与随之产生的问题暗指岁月、风霜和疾病。

后半句,现代化的音响和蓝牙与陈旧的黄铜喇叭的唱片机的反差,代表着衰老,而死亡将所有的联络隔绝。

“这是完完全全的逝者之歌。”顾夜宁喃喃地说,“在歌曲原曲里,这一段歌词之后的间奏段,叫救护车的声音和对话、脚步声,和MV里这之后倒地和医院的画面……在那之前其实她已经去世了,因此dance break的部分,也不是我想象的,因为担心入院的妻子而徘徊辗转,怪不得间奏里我听不到焦急的情绪——”

他脑内自己为自己完善的舞蹈的细节是错误的,不是情绪歇斯底里,是沉没于水底的闭耳塞听。

“……那段其实是回忆。”

他抬起头,才发现周围围满了人。

顾夜宁那个瞬间社恐发作,甚至想把自己藏到身边黎昼背后去。

“你继续说。”谢逅说,“顺便把我的歌词也分析一下。”

“——我奶奶会很高兴的。”他移开眼睛看着另一个方向,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