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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这些姑娘们交谈的内容不是首饰就是衣裳,抑或是京里的一些趣事,今日倒是不约而同,谈论的都是如何饲养乌龟。

从她们的言谈中得知,聚仙阁众女竟是人人都给自己弄来一只乌龟。借着乌龟的话题,意图在老太妃面前卖个好。

便是昨日取笑她养龟的王瑶,不仅养了乌龟,还临时抱佛脚学了一些养龟的常识,正凑在老太妃跟前显摆。

“姑母,您听听,芙儿没说错吧。再这么下去,我们王府都成王八窝了,传出去京里的人指不定如何笑话我们。”赵芙在门外听到里面的说笑声,气得直跺脚。

镇南王妃脸色不太好,但不是因为府里的人都在养乌龟。她在缨翎居一直待到不久前,原本想着派人给婆母告个罪,今日她就不过来请安。

哪成想自己的侄女气愤至极,非要拉她过来制止这样的风气。

“芙儿,我说了,她们爱养就让她们养去,并不妨碍什么。”

“哪里不妨碍了,外人若是知道我们王府人人养龟成风,必会笑话我们上不了台面。姑母,您是王府的主母,难道您愿意让旁人说三道四吗?”

镇南王妃今日累极,情绪不高,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芙儿,我也说了,外人不会说什么,是你太过在意。”

“我不管,姑母,您一定要制止,否则芙儿以后不知该如何做人了。”

赵芙说完,也不管镇南王妃是什么脸色,昂着脸就进了门。

镇南王妃幽幽一声叹息,心道自己真是太惯着这孩子了。同时又有几分失望,因为这些年她把侄女当女儿养,侄女却连她心情不好和身体不适都看不出来,一昧只知道争强好胜。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如往常一般无二,端庄又得体,面上半点不见痛楚之色,仪态也是一丝不差。

甫一进屋,便感觉到一道关切的视线。

她循着看去,对上的是谢姝担心的目光,心下顿时一暖,暗道自己的亲侄女还不如一个外人关心自己。

两人的眼神碰了碰,算是打招呼。

众女向她行完礼,又重新落座。

须臾之后,大家再次继续之前的话题。

赵芙神情不屑,“姑母,您听听,她们都在说什么?乌龟那种丑东西有什么好养的,还龟年鹤寿,憨态可掬,真是笑死人了。”

她声音极小,唯镇南王妃能听见。

这时萧翎和章也到了。

章也逢人三分笑,又是热闹之人,平日里便极得老太妃的欢心。他一来就让气氛越发浓烈,在他的嬉笑之间,老太妃被哄得老脸笑开了花。

“你这小子就爱哄我老婆子,我若真能与龟同寿,那不成老妖怪了。”

“太妃娘娘,您怎么会是老妖怪呢。您看您这慈眉善目的,再怎么着也是老神仙啊。”

老太妃哈哈大笑起来,直夸他嘴甜。

他朝萧翎挤眉弄眼,意思是:到你了。

萧翎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是两本书,都是《养龟要术》。

“听说祖母和母妃都要养一只乌龟,我便想着这本书应该能用上。”

“有我乖孙这本书,我便不用愁了。韫儿啊,你先替我收着。”老太妃欢喜道,让谢韫帮自己收着。

另一本书到了镇南王妃手上,她难免思绪复杂,万千滋味涌上心头,酸的涩的苦的咸的,思及谢姝说过的话,心中隐有愧疚之感。

只是多年隔阂,哪能一时半会消散。

她保持着平日里的端庄严肃,淡淡地道:“你有心了。”

屋子里几乎全是养龟人,为的就是博取太妃娘娘的欢心。而今见目标人物萧翎亲自送书,自然有人心动。

“世子爷,我等也不知如何饲养,不知能否向您请教一二?”王瑶大着胆子问。

她这话问出有心之人所想,一双双期待的眼神齐齐望着萧翎。

谢姝低着眉眼,不凑热闹。

从兴趣爱好上打开思路,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一个会读心术的人,如果想讨好一个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真想和他互换金手指。】

萧翎听到她的心声,暗道自己最开始正是想把她当成自己的另一双眼睛。如果她需要另一双耳朵,亦无不可。

老太妃见自家孙儿没吭声,摆了摆手,“我老太婆眼神不太好,这书留着没用。你们想要啊就拿去,照着一人誊抄一本。”

省得找她乖孙要,让她乖孙为难。

王瑶大喜,刚要从谢韫手里去拿书,被赵芙制止。

“这原本归谁呢?”

这是个问题。

不患寡而患不匀。

书在谢韫手上,谢韫在众女的注目之下,道:“既然这书是用来养龟的,不如就让龟来决定。”

“韫儿,此话怎讲。”老太妃来了兴致。

谢韫又道:“诸位姑娘都养了龟,何不让它们来个比赛?谁赢了就归谁,最是公平公正,半点也怨不了人。”

“这倒是新鲜。”老太妃笑起来,“京中比赛的事儿也不少,赛个马儿斗个蛐蛐儿的倒是寻常。以往我也听过民间有赛亥爷的风俗,今儿个咱们就赛龟,也算是盛京城里的头一份。”

亥爷就是猪。

猪比不得马,达官贵族赛的都是马,但赛亥爷却在民间多地盛行。

众女一听,皆是一个个摩拳擦掌。

谢韫表示自己没有养龟,便不参加这比赛。然而赵芙最是要强的性子,明明之前还对养龟一事厌恶至极,眼下为了掐个尖,竟也要参加比赛。且当即想到了应对之策,那便是用自己姑母养的乌龟参赛。

谢姝有龟,自然是要参加比赛。

她刚把二百五取来,镇南王妃就看了过来。

“这就是你的二百五?”

“什么二百五?”老太妃不解问道。

镇南王妃回道:“就是她养的这只乌龟,叫二百五。”

“小石榴,你为何取了这么个名啊?”老太妃又问。

谢姝不用抬头,也知道萧翎在看自己。

“回太妃娘娘,小女就是随便取的,没什么含义。”

【如果您老人家真想知道,就让您的好大孙告诉您吧。毕竟别人不知道这名字的来历,您的好大孙最是清楚。世子爷,您说是不是?】

她隐晦地看了萧翎一眼,又瞬间移开视线。

萧翎不动声色,近到自家祖母耳边。

“孙儿猜,她这乌龟之所以叫二百五,许是她觉得值二百五十两银子。”

老太妃:“……”

这臭小子逗她玩的吧。

比赛开始后,所有的乌龟被放在一排,两边都有遮挡物,以防止乌龟们跑偏,正前方就放着那本《养龟要术》。

乌龟爬得极慢,比赛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众女齐齐围着,谢姝悄悄退到一边。她余光瞄到镇南王妃趁人没注意时揉了一下自己的腿,期间还多看了桌上的点心几眼。

她心下微动,走过去假装没人看见一样在主桌上拿了一块点心,接着往镇南王妃那边张望,如预想中那样与对方打个了照面。

“小女有点饿了,这点心看着很是美味,王妃娘娘您要不要来一块?”她面上是腼腆之色,却用热情的目光邀请对方一起品尝。

镇南王妃又是心下一暖,知道她应是猜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看着她的目光更是柔和,对于她的邀请竟有些意动。

犹记得年少时出门做客,也曾和好友趁长辈不注意吃一些东西,偷偷摸摸心照不宣,得逞之后相视一笑。而今自己已是长辈,忽然开始怀念那样的时光。

但碍于身份,还是摇了摇头。

只是在摇头之时,点心盘子却到了面前。

“真的很好吃,您吃一块吧。”

镇南王妃拗不过,鬼使神差般拿起一块点心背过去吃时,恰好与她的动作一致,两人四目相对时都笑了一下。

恍惚之间,镇南王妃忽然觉得眼前这少女像是多年前的好友,一样的娇美一样的灵气逼人,神态举止间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不由得红了眼眶。

【世子爷,您快帮我听听,您母妃此时在想什么?我没做错什么吧,没说错什么话吧,她怎么看上去像要哭的样子?】

萧翎望过来时,谢姝朝那边走去,故意与他擦身而过。

“她在怀念她的好友。”他压着声道。

【怀念?难道她的好友不在人世?】

“当年定远侯战死乾门关,他的夫人则命丧月城。”

【……原来王妃的好友是定远侯夫人。】

这时传来谢秀欢喜的声音:“我赢了,我赢了。”

乌龟比赛的第一名已经产生,正是谢秀的乌龟。

按照规矩,那本《养龟要术》就归谢秀所有。

其他的人皆是失望又失落,其中赵芙为甚。她以为别人没看到,泄愤似的踢了镇南王妃的那只乌龟一脚,谁知被镇南王妃看个正着。

镇南王妃心下一寒,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别过眼去,却看到谢姝托着二百五摸了又摸,似是在安抚二百五。而二百五,是所有乌龟中跑得最慢的一个。

【乌龟嘛,慢才是王者,比什么谁跑得快啊,有本事来个比慢比赛啊,保证我们二百五能拔得头筹。】

当然这话也只有萧翎能听到。

章也打趣道:“石榴姑娘,你的乌龟是最后一名,我怎么瞧着你还这么稀罕它。”

谢姝笑了一下,“它尽力了,不管输赢,重在参与。”

老太妃闻言,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心大。”

“最后一名还笑得出来,可不就是心大。”赵芙气不顺,自然是阴阳怪气。又对镇南王妃道:“姑母,那乌龟无用至极,您不如换一只吧。”

那只乌龟镇南王妃养了好几年,精心饲养花了不少心血,听到这话岂能不生气。当着别人的面,她又不好落自家侄女的脸面,只能按捺着自己的心寒与怒火。

思及自己多年来把这孩子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如今却是满心的失望,一时之间竟有种说不出的后悔与怀疑。

这时她听到老太妃又在夸谢姝,“心大是好事,总比遇事乱了分寸强。”

她看过去,眼神渐渐入痴。

如果她有女儿,那她希望她的女儿和这个孩子一样贴心懂事,可以和她一起养宠,可以和她一起偷吃零嘴,还可以与她谈心,成为她的慰藉与依靠。

“母亲说的极是,儿媳瞧着这孩子是个好的,她的父母有此一女,想必很是欣慰。儿媳一直想要一个女儿,还真想认个干亲……”

“不可!”

“不行!”

老太妃和萧翎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