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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她毫不迟疑地拔腿走人。

章也莫名其妙,“长情,小石榴怎么了?我怎么瞅着她看了你一眼后像被吓坏了,跟见了鬼似的立马就跑?”

萧翎望着谢姝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谢姝不是怕他,而是不想让他听到自己的心声。因为自己一想到要送礼,打心眼里一文钱也不想给他花。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那多不好。

钱可以不花,但她现在在王府做客,不送礼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一晚上,她决定绣一个荷包。

按照大胤的习俗,荷包可以是晚辈送长辈,也可以是长辈送小辈,还可以是女子送给情郎,区别只在于荷包上面所绣的图案。

她要绣的是一种名为福袋的荷包,用来当生辰礼也有寓意和说法,主打的就是怎么不花银子怎么来。

“二姑娘,您就光绣个荷包,合适吗?”多乐吞吞吐吐,显然是觉得荷包有点拿不出手。“万一世子爷看不上怎么办?”

她一脸无所谓,“没什么不合适的,心意到了就好。我们没什么银子,再是精心准备也比不过任何人,倒不如干脆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再说人家世子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要么全都看不上,要么就全收。若是全都看不上,东西我拿回来便是。若是全收,我正好可以糊弄过去。”

反正她是不想给萧翎花一文钱,谁让那人昧了她二百五十两银子。

多乐想了想,恍然醒悟。

“二姑娘说的对,面子值几个钱,还不如省点银子划算。”

谢姝笑起来,“正是这个理。”

但是说到绣活,她也就是马马虎虎。架势搞得再足,范儿起来再好,也改变不了她手残的事实。

她专心致志地绣了老半天,多乐愣是没看出她绣的是什么。对于自家姑娘的绣功,多乐心里有数,越看越觉得迷糊,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主仆二人一个用心地做着绣活,一个在旁边时不时递东西侍候着。陶缸里的二百五偶尔动一下,随即又像死了一样懒洋洋地趴着。

窗外阳光明艳,日头火辣而热情,晒得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都有些没了精神,繁茂的叶子略显几分蔫巴。

突然一只鸽子“扑棱”着停在窗台上,一眼看到它熟悉的样子,多乐就惊讶地站起来,“二姑娘,这是不是上回那鸽子?”

谢姝抬眸望去,可不就是那只。

鸽子的脚环上照旧绑着一个纸条,折开一看有几个字:远是非,可装病。

又出什么是非了?

这时外面便传来动静,听脚步声正是朝她们屋子而来。她心念一动,同多乐耳语交待一番后躺在床上,两眼一闭,然后装睡。

多乐去开门,来人是谢莹身边的一个丫头。

那丫头语气急促,一进门就“劈里啪啦”,“你家姑娘呢,快让你家姑娘跟我走,赵大姑娘和我家姑娘找她有事。”

“我家姑娘今日身子不爽利,你们找她可是有什么事?”多乐问。

“你家姑娘也真是的,怎么就偏偏今日身子不爽利?世子爷送的那本书不见了,聚仙阁里人人有嫌疑。赵大姑娘说了,便是要搜也不能由阁里的姑娘们搜,还是你家姑娘最为合适。你家姑娘应该能起吧,赵大姑娘和我家姑娘还等着呢。”

赵芙以王府的主子自居,聚仙阁出事之后,她没有派人通知老太妃和镇南王妃,目的就是想立一立自己的威风,顺便出一出气,所以才有这一出。

谢姝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暗道那些人还真是一天不作妖都不舒坦,一个个满脑子就知道搞事。

听那丫头满不在乎的话和轻飘飘的口气,好像只要她没死,就必须得去帮忙。她其实挺想骂人的,却还是选择继续装病。

所有人都觉得多乐看上去圆脸老实,一脸的憨相,平日里行事也是规规矩矩,甚至还有木讷,但是……

“你怎么说话的,满嘴的茅房味!我都说了我家姑娘身子不舒服,你耳朵是不是聋了?你家姑娘丢了东西凭什么让我家姑娘去找,你们自己不会找吗?是眼睛瞎了,还是手脚断了?”

那丫头明显被多乐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多乐。

“……怎么说话的,赵大姑娘的话你们也敢不听,让你家姑娘去是看得起你家姑娘……”

多乐双手叉腰,“呸”了一声,“请人帮忙还摆这么大谱,你们哪里来的脸?你家姑娘是死人吗?一本书还能看不住。她不会自己找啊,脸上长着那两个窟窿是当摆设的吗?她还能看人高,真是笑死人了!”

她声音之大,难免惊动了对面住着的谢韫她们。

谢韫红衣似火,无比冷艳地双手环胸,倚在门上看戏。

一旁的红染小声问,“四姑娘怎么就不能看人高了?”

“因为狗眼看人低。”

红染恍然大悟,“……平日里瞧着那多乐是个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还会这么拐着弯儿骂人。”

那丫头也没想到,被多乐的气势震慑住,人都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胀红着脸,“……怎地如此粗俗。你又不是你家姑娘,你让你家姑娘出来说话。”

“我说你的脸也太大了吧,就凭你也想见我家姑娘,你是不是没照过镜子?你赶紧出门往左拐,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出一滩水好好照一照!”

这话红染听懂了,当下瞠目结舌。

“我的天哪,多乐这人……真是深藏不露啊。原来她性子如此泼辣,以前奴婢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她家姑娘知道吗?”

谢韫笑了。

“当主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以为那谢二真的简单吗?她只是对很多事不在意而已。”

红染一脸疑惑,“大姑娘,您是说石榴姑娘什么都知道,心里明镜儿似的,今儿怕也是在装病?”

谢韫没有回答,表情说明一切。

那丫头已是气得浑身发抖,丢下一句狠话,“好,我这就去告诉赵大姑娘和我家姑娘!你给我等着!”

“我且有的活,你死了我都没死,多久我都能等得起。你赶紧去吧,找个大夫给你家姑娘好好瞧一瞧,别误了她的好时辰。”

多乐“嘭”一声把门关上,转身就换上木讷老实的面孔。

谢姝从床上坐起来,朝她竖起大拇指。

她不好意思地哼哼着,“她也不去打听打听,举人巷谁不知道我谢家王多乐,巷子里最厉害的张阿嬷都说我不输她当年。”

她说的张阿嬷,就是举人巷子口住着的一个孤寡老妇。张阿嬷无儿无女,自年轻时就守寡。所谓寡妇门前事非多,若不泼辣一些哪里还有活路,也因此得了举人巷第一泼妇的名声。

谢姝一脸与有荣焉,“就是,也不瞧瞧我家王多乐是什么人,那可是骂遍举人巷无敌手,人送外号王巧嘴。”

“都是二姑娘教得好。”

主仆二人不约而同想起一些往事,相视一笑。

那丫头憋着气回去,到了聚仙阁一嚷嚷,所有人都知道多乐的粗鲁,也知道谢姝生病的事,赵芙再是想为难谢姝,也不可能把一个病人拖过去。

谢莹当场变脸,得到谢淑的暗示之后,直接去梧桐院找老太妃做主,一番添油加醋,一口咬定是有人眼红她,这才把书给偷了,又隐晦地表达谢姝可能是在装病,抱怨谢姝分明是不想帮忙。

老太妃只问了一句话,那就是她有没有誊抄完。

她和谢秀是姐妹,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为第一个抄书的人。之前书不见的时候她闹得大,不少人都看到她的誊抄本。

所以她不敢撒谎,说自己已经抄完。

老太妃眼皮子不抬,说她既然已经抄完了,那原本找不到也就算了,让其他人照着她的誊抄本抄写便是。

她还想再说什么,老太妃就说自己乏了。

等她一走,老太妃和王嬷嬷嘀咕,“那些丫头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成天闹闹腾腾的,一天都不让人清静。”

兀地,又笑起来。

“小石榴那丫头倒是个精怪的,你找个大夫去给她瞧一瞧。”

王嬷嬷立马安排,大夫很快到了留客居。

年老的大夫一通把脉后皱起眉来,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眯起,欲言又止。

谢姝心挺虚,面上倒是不显。

反正中医玄妙,老大夫怎么着也会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那大夫摸了老半天的胡子,得出的结论她是苦夏又饱嗳,恐有暴下之症,开了一张方子后叮嘱她要好好静养调理,需饮食清淡,且最好是去去谷。

简而言之,就是她天气热还吃得多,恐怕会拉肚子,应该清一清肠胃。

她感慨中医博大精深,自己贪吃的事在中医面前压根无所遁形。虽不至于吃坏了肚子,但老大夫是王府请来的,肯定会将她的病症禀明老太妃。

基于此,她不得不喝药加去谷。

一到夜里,饿得睡不着。

翻来覆去,只能想一些其它事来转移注意力。

【那本书被人偷了?萧翎为什么会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他有那么好心吗?会不……知道了什么?还是他不想那本书落在别人手上,所以自己派人拿回去了?】

这时窗上传来动静。

“咚”

像是有人敲了一下窗棂。

她一个机灵,坐了起来。

雷击之后,她多了透视物体的功能,这功能其实还有一个附加项,那就是夜视。所以当她朝窗户望去时,一眼就看到窗外的人。

玉树琼枝,风浅清影,正是萧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