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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等红染走后翻看那些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有,最多的就是衣裳与布料,皆是鲜亮的颜色。

她一边看一边不停地感慨,感慨老太妃的善念,感谢老太妃与谢家为他们撑腰。同时又爱怜地看着谢姝,眼神中全是欣慰。

“娘知道,你和那谢大姑娘交好,人家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和你的人品,这都是你的功劳,与我和你爹没什么关系。若不是你得了老太妃的赏识,她老人家如何会这般抬举我们。只是……”

这个只是,谢姝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

“娘,您放心好了,我在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面前表过态,绝不为妾。她老人家是个明理又仁慈的人,必是念着我们与她同宗,所以照拂我们而已。”

听到女儿这么说,叶氏就放心多了。

他们家门第是不高,但无论是她,还是夫君,都不会让女儿与人为妾。妾室再是得宠,那也不过是贵人们随意舍弃和发卖的玩意儿。

她的娇娇这么懂事这么好,不说是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便是低嫁个寻常人家,也好过给别人当妾。原本以为陈家极为合心意,如今却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诶。

……

翌日。

天气再次晴好。

一大早,谢姝就被叫起来梳洗打扮。

今日她和叶氏要去镇南王府谢恩。

老太妃抬举他们,又是给他们撑腰,又是送他们压惊礼,这样的恩情岂能不当面感谢。昨日叶氏才送了话到王府,表达了想登门致谢的意思,不想晚上王府就回了话,说是明日老太妃有空。

昨日的明日,就是今日。

谢家人进京九年,除去第一年一家人去王府给老太妃请过安,便再也没有机会进王府。叶氏原本以为自己递话去,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也有可能,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母女二人到了王府,然后被领到前院的待客厅。

叶氏记得上回他们来给老太妃请安时,先是被安排在一间屋子里候着,等了足有一个时辰才被带去梧桐院。请了安,见了礼,老太妃问了他们几句话后就被送出来。

而这次,她们不仅一进来就被带到王府正式会客的地方,说明王府对她们的抬举与看重,将她们置于贵客的位置上。而且她们到待客厅之后,发现老太妃和王妃都在,显然是提前就在等她们。

叶氏受宠若惊,来不及深思,赶紧上前行礼。

老太妃忙说不用多礼,命人给她们母女看座。

听到老太妃叫谢姝小石榴,叶氏有些莫名其妙。谢姝小声解释了一番,她再次想起在万福寺给女儿求的那支签:命中有时终须有,富贵荣华自由天,千里姻缘一线牵,葫芦石榴俱双全。

先前只当是个上上签而已,无非都是些吉祥喜庆的话,如今再一细思,忽然觉得似乎有些深意。

但此时明显不是多想的时候,她与老太妃和王妃一番客气寒暄过后,再次表达自己的来意和谢意,言语间全是真诚的感激不尽。

“太妃娘娘体恤,前些日子我家娇娇在王府做客时,承蒙您老人家和王妃娘娘照顾,我们全家都念着这份情,早就想来给你们请安,又怕多有叨扰。此次又得王府的抬举,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老太妃笑着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招谢姝上前,慈爱问道:“你小名叫娇娇?”

谢姝点头,回了一个“是”字。

“这小名好,比小石榴好听,小姑娘家就应该叫这样的小名,听着就觉得是个又乖巧又懂事又好看的姑娘家。好像在哪听过似的……不知这名儿是谁取的?”

老太妃本是随意一问,倒把叶氏和谢姝母女二人齐齐问住。

谢姝看了一眼叶氏,斟酌道:“小女也不记得,父母也未提起过,应是我祖母取的。”

叶氏迟疑一会儿,也跟着说:“这名儿确实不是我和她父亲取的。”

她生二女儿时,婆母尚在世,娇娇应该也是乱猜的。

老太妃自然不会多想,又夸这名字听着让人高兴,猛不丁似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常。

镇南王妃凡事爱挂相,许是同样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

谢姝半垂着眼皮,掩去眼底的情绪。

老太妃道。“侄媳妇,不瞒你说,娇娇这孩子实在是讨人喜欢,你们夫妇二人教女有方,才能养出这么懂事又乖巧的女儿。”

叶氏自是一番谦虚。

也是他们夫妻俩命好,才得了这么一个懂事又乖巧的女儿。打从娇娇到他们家起,从未让他们操过心。与其说是他们教女有方,不如说这孩子天生就是个好的。

镇南王妃也道:……娇这孩子,我也喜欢。”

这下叶氏结结实实愣住了。

原因无它,而是镇南王妃的面相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容易亲近,且不容易讨好的那种人。她能说喜欢一个人,那必定是真心的。

老太妃见叶氏发怔,反倒笑起来。

说实在的,她都很意外儿媳会和谢姝投缘。

“我们全家都喜欢娇娇。”

全家?

那不就是……

叶氏的心突突直跳,无比的震惊。她又不是三岁孩童,岂能听不出这句话里的意思。但哪怕是听得懂,却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王府是什么地位,他们又是什么门第?

所以一定是自己会错了意!

“能得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的喜欢,是我家娇娇的福气。”

老太妃又笑起来,心中却是有些焦急和纳闷。

翎儿明显对娇娇不一样,但当她试探是否可以提亲时,翎儿又说不急,还说再等等再看看。这有什么好等的,又有什么好看的,那臭小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正思忖着,下人来报,说是世子爷回府。

她忙吩咐,“府是有客人来,让他来见个礼。”

叶氏立马站起来,“前天世子爷才帮了我们,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他。”

“他是晚辈,你赶紧坐下吧。”

叶氏无法,只好坐下。

不多时,一身官服的萧翎进来。

他先是请老太妃和王妃请安,然后向叶氏行礼。

叶氏不敢受他的礼,侧身避过。

王妃看着他这一身的官服,心中划过一抹黯然。这个儿子先是入千林卫,现在又进了清风院,就是死活不肯去宣明殿,宣明殿那朱色的官服,应该才是最配他这张脸的。

但他不是缨儿!

所以他有他想做的事,有他想要成为的样子,而不是按照别人的设想,局限在他不喜欢的地方。

思及那日他说的话,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说:“儿子仔细想过,幼年时确实太过顽劣,才会让母妃生气。这些年儿子一昧计较您对儿子的疏忽,却忘了自己对您的生分。今后儿子不会再和您赌气,还请您给儿子一个补过的机会,也请您给儿子一个做主选择的机会。”

当时她情难自控,泪水夺眶而出,所以才有了这次让步。

老太妃看孙子,自然是越看越满意,道:“翎儿穿上这身官服,还真是不一样。”

“獬豸有灵,天下无冤。若不是世子行事公允,前日之事怕是难已善了。小女也觉得这身官服最好看,远胜过其它。”谢姝这话完全出自真心,她夸的是萧翎的官服。

大胤文官着朱衣,武官着藏青色官服,清风院不文不武,又最是世人眼中的污浊之地,其黑色官服尤为另类。一不被世家所喜,二被百姓所惧。

但在她看来,无论朱衣还是藏青官服,都不如这身黑衣来得凛然。世人厌之惧之,却不知那污浊之地开出过怎样的花来,那些花又是多少人的救赎,或是多少冤魂的慰藉。

她说的这番话,正合老太妃的心意,当下开怀。

而镇南王妃这个人,一旦喜欢什么那是怎么看怎么合心意,是以听到她这话后,一时也有了笑模样,再看儿子一身黑色绣着獬豸的官服,竟然也觉得顺眼了一些。

萧翎:“……”

看来他以后还得多多仰仗某个小姑娘。

女眷们说话,他一个男子自然不能久留,请过安见过礼后,便准备告辞。眼尾的余光不受控制地往叶氏身边看,须臾间眼底盛满欢喜。

谢姝没看他,眼神看向正中悬挂的那幅画。画上黄沙漫漫处,那若隐若现的关隘仿佛从遥远的记忆而来,渐渐变得清晰。

“你喜欢这幅画?”萧翎问。

她点头。

“那你可知这画中所画是什么地方?”萧翎又问。

当萧翎问第一句话时,老太妃就眯起了眼睛。当他又问出第二句话时,老太妃眯着的眼睛里全是精光。

臭小子巴巴地这个时候回来,其心思昭然若揭啊。

但为何不愿意议亲呢?

镇南王妃和叶氏也看着他们,一个是若有所思,另一个是也是若有所思。只不过前者是有所期待,而后者则是忐忑不安。

然后她们看到谢姝摇头,说了一句,“我不知。”

而萧翎却比她们多听到一句,那是谢姝的心声。

她说。

【那是乾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