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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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告诉他们姐弟几人,说他们的姨母有事要外出,许是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谢则美人小,完全不能感知到大人之间的微妙表情。
谢则秀已是少年,这些日子也经了一些事,自然是有些成长,已能给察觉出大人们似乎有事瞒着自己。
他私下问谢姝,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姝望着比自己还高的弟弟,还清楚记得他刚出生的样子,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也快长成了男人的模样。
那时她遗忘了四岁以前的事,还以为这一家人就是自己这一世的血亲,因而不曾有一星半点的烦恼,成日就想着如何和在父母膝下承欢,如何有大姐相亲相爱,又如何逗弄新生的弟弟,日子过得平淡而满足。
“秀哥儿,如果姨母或是我,会给家里带来一些麻烦……”
“二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说姨母就说姨母,为何要扯上自己?你是我姐,姨母是我的长辈,何来麻烦一说。”
谢则秀本就有一些少年老成,眼下说话也有了大人的口吻,一时之间让谢姝觉得既欣慰又感动。
她想有萧翎在,应该不会有事。
忽地又有些奇怪,奇怪自己为何如此信任对方,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的复杂,令人不敢往深处去想。
叶兰这一走,就是好几天。
直到第四天,终于传出消息,并以极快的速度传遍盛京城的大街小巷。不出半天的时间,举人巷里的街坊们都知道谢家夫人那位刚找回来的姐姐,竟然是十三年前月城城守姜尚义家里的下人。
她先是击了清风院门前的鸣冤鼓,后又被带到宫中面圣。因为她手中不仅有姜尚义亲手写的一封血书,还有白纸黑字的证据,证明了姜尚义不是通敌卖国的逆臣,反倒是势死守卫月城的忠臣。
而叛国之人另有其人,正是当年定远侯身边的副将王岳。王岳本就是蛮丘人,是老定远侯一时心软将他收养,没想到养虎为患,终被反咬一口。
月城满城被屠,多少无辜百姓枉死,血泪斑斑沉冤受蒙。幸好老天有眼,前有忠仆不负有所托,后有忠烈之士血脉尚在。一时之间关于姜瑜的身世,以及叶兰的忠举被传得沸沸扬扬。
当叶兰再次返回谢家时,还带来了已经公开身世的月班主,即姜瑜。姜瑜先是拜见谢十道和叶氏夫妇,再与谢姝姐弟几人相互行礼。
他和谢姝见礼后,又道了谢。
“上回在王府,多谢谢二姑娘的那杯茶。”
“区区小事,姜公子不必多礼。”
他看着谢姝,谢姝也看着他。
“谢二姑娘心善,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都能施以援手。”
“相逢何必曾相识,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姜公子不用放在心上,更不需要说出来。”
有些事即便是心知肚明,却也知不是挑破的时候。
姜瑜明白了她的意思,道:“谢二姑娘说的极是,我记下了。”
他此番登门,一是叩谢谢十道和叶氏夫妇,二是想在谢家的人见证之下,认叶兰为义母,并承诺以后要为叶兰养老送终。
叶兰泣不成声,几度哽咽。她说自己身份低微,不敢受这样的礼遇,再三推脱,又在叶氏的相劝和姜瑜的执意之下最终同意。
喜极而泣之时,长公主府来了人。
来人是来下帖子的,说是长公主备了宴席,盛邀姜瑜和叶兰还有谢家人一同过府一叙,并说请去作陪的是镇南王府一家。
姜瑜应了,谢十道和叶氏也应了。
一行人收拾一番,前往长公主府。
长公主地位卓然,其府邸离皇宫极近。
高门天阙宏伟壮观,重檐斗拱美轮美奂,数不胜数的雕梁画栋,目不暇接的富丽堂皇,说是琼楼玉宇亦不为过。
谢姝走在父母身后,记忆不断翻涌。
那些记忆中模糊不清的景致,如今一一清晰可见。
不经意间,她对上姜瑜复杂关切的目光,然后回以一笑。
公主府的下人将他们引到正殿,长公主和熙和郡主已在,除去她们,还有镇南王府的老太妃和镇南王妃婆媳俩,以及萧翎。
自他们一进殿,镇南王府的一家子几乎都在看谢姝。
因着是到长公府做客,她自是被叶氏按在镜子前好好打扮了一番,越发的柳夭桃艳眉目如画,仿若春花又开遍了江南岸,让人留恋着不愿移开眼。
不等老太妃开口,镇南王妃已经朝谢姝招手,示意谢姝坐到自己身边。如此的看重和喜欢,气得熙和郡主险些咬碎了牙,恨不得划花谢姝的脸。
“怎么瞧着清减了些?”镇南王妃关切相问,引来老太妃的赞同。
老太妃皱着眉头,“娇娇啊,你可是最近没好好吃饭?”
长公主听到娇娇这两个字,猛地看过来,“芷娘,你刚刚叫她什么?”
“回殿下的话,这孩子小名叫娇娇。”
“娇娇……”长公主喃喃着,看向谢姝。“这小名取得好,取得好……”
“祖母,不就是个寻常的小名,有什么好的。”熙和郡主不忿道,娇这个字很是寻常,有什么好的。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她能说自己的孙女原本的小名也叫娇娇吗?
这名儿还是她给取的,那时候她有多稀罕自己的孙女,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么小小的一团,明明还是个软身子的小婴儿,却仿佛能听懂自己说的话一般。
可是当孙女被找回来之后,她乍见之下是无比的失望,也不知为何,娇娇这个小名竟像是叫不出口似的,此后再也没有叫过孙女娇娇。
她环视着众人,问熙和郡主。
“熙和,你可还记得他们?”
今日她之所以设宴,主要是为了从姜瑜和叶兰口中多知道当年一些事,毕竟当年她的儿媳和孙女就住在城守衙门的后面。
这一点,所有人皆是心知肚明。
熙和郡主不以为意道:“祖母,您是知道的,当年我生了一场大病,许多事都忘记了。何况那时我也不过四岁,便是没有生病也记不住什么事。”
这个借口,还真是巧啊。
谢姝心道。
察觉到萧翎在看自己后,她低下头去。
【世子爷,这次的事真是谢谢您了。这件事算您帮我的第一件事,您这次可不能说不算哦。】
眼角余光瞄到萧翎的手指动了一下,她嘴角弯了弯。
这时她听到长公主在问叶兰和姜瑜,“人老念旧,本宫年纪越来越大,越是怀念过去。当年他们一家三口离京时,熙和不过是个百日的婴儿。本宫时常在想,若是没让她和她娘跟去,她娘就不会死,她也不会流落在外三年……”
气氛一时低迷,殿内弥漫着哀伤的情绪。
此时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金尊玉贵的长公主,而是一个丧夫丧子丧媳的寻常人。她眉宇间全是痛楚与后悔,神情尽是哀伤与悲恸。
老太妃道:“殿下,事情已过去多年,您又何必再自责。人各有命,皆是上天注定,您不是想听听她们母女当年的事吗?若是一昧伤感,倒不如不听的好。”
长公主长叹一声,“本宫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一时……年熙和和她娘在月城的事,你们还记得多少?”
她望向叶兰和姜瑜,示意他们有什么说什么。
叶兰很紧张,声音都有些抖,“温夫人平日里深居简出……但最是心善,待人也十分和气。温小姐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
当年温容和女儿住在月城,对外自是隐瞒身份,所以附近的人都称呼温容为温夫人,称呼其女为温小姐。
那时只有身为城守的姜尚义受霍擎所托,知道她们母女俩的底细,也是唯一知道她们真正身份的人。
时至今日,这些事已不是秘密。
“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长公主重复着这话,下意识看了一眼熙和郡主。恍惚之间竟然觉得叶兰口中的孙女,与身边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熙和郡主咬着唇,“祖母,都怪那苏家人,欺负孙女大病一场后忘了以前的事,便说孙女是他们的女儿,孙女也信以为真,事事都听他们的,这才变成今天的模样……”
“住口!”长公主目光一厉,“他们救了你的命,又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养,这份恩情你不能忘。”
熙和郡主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声“是。”
“女大十八变,哪里由得了人。”老太妃说。
长公主点点头,神情明显有些失落,别的姑娘女大十八变,皆是越变越好,唯有她的孙女让人失望。
但能活下来,已是感谢上苍。
她看向姜瑜,问:“看你的年纪,也比熙和大不了多少,不知小时候可有一起玩过?”
姜瑜回道:“郡主虽小,却十分聪慧,并不屑与小的一起玩。”
长公主一听,来了兴致。
“……竟然不愿与你玩?”
“确实如此,她嫌小的幼稚不懂事,时常如同大人一般教训小的要好好读书,莫要成天光想着玩。”
长公主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刹那间有了光。
她的孙女啊,原本就是不凡的吧。若不是被苏家那样的人家教养了几年,也不会是今日这般性子。
“祖母,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再问了。”熙和郡主双手紧紧交握着,拼命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长公主皱了皱眉,“祖母未能看着你长大,便想多知道你小时候的事,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熙和郡主撇了撇嘴,她当然不想知道。
谁想知道那些破事,她听都不想听。都怪这两个人,怎么当年没死,十几年后又出来旧事重提,真是烦死了。
姜瑜察觉到她的恶意,深吸一口气,道:“郡主想来是不愿意知道的,因为小的那时候十分调皮,见郡主不愿与自己一起玩,便故意欺负她,时常扯她的小辫子,还把她给气哭了。”
镇南王妃隐约记得这事有些耳熟,思索之时不自觉将茶端起。
而长公主已经在追问姜瑜,“后来呢?”
“小的见她哭了,慌忙解释,说自己扯她的辫子不是为了捉弄她,而是希望她注意自己,和自己一起玩。”
镇南王妃越听越熟悉,猛地一个激灵,洒了自己一身的茶水。
“王妃娘娘,您没事吗?”谢姝忙用帕子替她擦。
她抓着谢姝的手,目光中有震惊还有心疼,“娇娇……”
谢姝心念一动,朝她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