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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府的外面, 果真停着一辆马车,看马车的制式应是鲁国公府之物无疑。一问下人,方知温夫人来了已有个把时辰, 一直在等她们。

主人不在,客人空等这么久, 任谁都觉得客人心诚。

听到长公主和谢姝回来的动静, 温夫人立马出来迎接, 待看到萧翎之后,端庄秀丽的脸有一丝惊讶之色。

萧翎有官服在身, 一看就不是私下往来。长公主的说辞是请他过来询问一下如何处置苏家人的事,倒也十分合情合理。

温夫人歉意地表示自己事先未知会过, 便贸然前来拜访, 实在是心情迫切, 还望她们见谅之类的云云。

观其面相, 平和而饱满, 眉宇间无任何愁苦艰难之色, 眼神之中也没有锐气, 一看就是富贵又舒心之人。

这样的面相, 让谢姝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一眼萧翎。萧翎心领神会,用眼神告诉她, 自己会仔细辨听。

长公主:“……”

这两孩子竟是越来越真情流露,半点也不知避嫌。

她小声提点孙女, “娇娇, 矜持些。”

谢姝:“……”

自己做什么了?怎么就不矜持了?

下意识望向萧翎, 却看到他眼底的愉悦之色。

须臾之间,谢姝醒悟过来。

祖母一定是误会了!

温夫人温柔地看着她, “那日你舅父归家后,大哭一场。说自己对不起你,还说你长得像你娘。他很是愧疚,催着我来看你,让我多问问你身边的下人,你平日里都有什么爱好和喜欢的吃食。

我知道你或许对他心中有怨,但你舅父的心里一点也不比你好受。他那个人最是重感情,当年不远千里去接你们母女,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后来他伤得那么重,不思量着给自己养伤,反倒日日惦记着找你,那一身的伤硬生生拖了三年才养好,谁劝都不听。”

她作纠结状,……就是怨他,他认错了人,还对那个苏二丫那么好。我听人说,以前他事事都护着苏二丫,无论苏二丫提什么要求他都答应。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不舒服。”

“他不是以为那个苏二丫是你嘛。”温夫人叹了一口气,“孩子,舅母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也是难免的。你舅父说了,无论你怎么怨他怪他,他都不生气。他让我告诉你,你若有任事需要他去做,他必赴汤蹈火。”

长公主听了这么多,感慨道:“他自小就是个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当年擎儿来信,他二话不说连夜出京,谁能想到会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

温夫人瞬间红了眼眶,道:“殿下最是知道他的为人,他宁愿自己苦十分,也不愿旁人累一分。当年为接小姑子回京,他搭进去半条命。如今发现自己弄错了孩子,他是恨不得把另外半条命也搭进去。殿下您是不知道,他哪里是闭门思过啊,他简直是在折磨自己。一天只让我们送半碗水半碗饭,堪堪能吊着一口气而已。”

说到这里,她落下泪来。

若是以往,长公主必会让她多劝劝温华。

但是……

思及孙女在宫中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心肠硬了起来。

“他诚心思过,且随他去吧,日日有水有米,终归饿不死。”

温夫人闻言,表情有些错愕。

她还以为以长公主平日时对丈夫的态度,怎么着也会有些不忍,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冰冷的言语。

“殿下,他自己也是那么说的,他说他饿不死就成了。”

谢姝不会读心,但她听得出来温夫人对于自己的丈夫是爱重并尊敬的。不仅如此,祖母以前对温华的印象应该也是极好,或许陛下也是如此。所以哪怕是温华连着曝出两个大纰漏,陛下和祖母也未曾有过怀疑。

【萧翎,你听到了吧?在温夫人和我祖母的心中,温华是不是一个特别可信之人?】

萧翎的手动了一下。

谢姝的心沉得厉害,仿佛在一片祥和之中,只有她看到了不和谐的黑气,她想将那黑气驱赶,却被无数双手死死按着。

【萧翎,如果我告诉你温华根本就不是她们以为的那种人,你信吗?】

萧翎的手又动了一下。

他信。

谢姝想,他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信自己的人吧。

“孩子,你舅父托我送了一些东西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温夫人说的一些东西,其实可以称之为一堆。大小箱笼足有十几只,有衣料首饰,还有各式各样的摆件小玩意,可谓是琳琅满目。

东西谢姝收了,并表达了谢意。

温夫人告辞的时候盛情邀请她去国公府玩,还说鲁国公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若不然定会亲自来看她。

鲁国公是她嫡亲的外祖父,身过一个晚辈,听到这话后她当即表示自己改日一定会去看鲁国公。

送走温夫人,长公主眼神微妙地睇着谢姝和萧翎。

方才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萧家小子不时看着娇娇,娇娇也不时去看萧家小子,两人还时不时对视一眼。

这两个孩子啊,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知收敛一些,那藏不住的眼神藕断丝连地缠在一起都快扯出丝了!

“你不是说翎儿渴了,人都来半天了,你怎么也不让人奉茶?”她揶揄道。

谢姝这才想起自己扯的谎,心下一臊。当时她情急之下乱扯的理由,也没想着能糊弄祖母,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我其实是有东西要给萧大人,故意找的借口,祖母您看破别说破。”

长公主闻言,笑了起来。

不愧是她的孙女,遇事绝不扭捏。

好比当年她心悦霍濂,为此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做过。扮成侍卫去送情信,扮成小兵混进军营,丝毫不惧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她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下感慨一句:年轻可真好啊。

人老要识趣,所以她立马装出乏累的样子,说自己要歇息一会,让谢姝招待萧翎。

偌大的殿内,眼下就剩谢姝和萧翎二人。

谢姝让萧翎等一下,她去拿个东西。等到她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匣子。一看到那个匣子,萧翎的目光瞬间幽暗。

“这生辰礼不合适。”

“你还怕我?”

怕吗?

谢姝想了想,摇头。

但并不是不怕了,两人就能在一起。

她刚想说些什么,萧翎已经岔开话题。

“你为何怀疑温华?”

温华此人,在京中的风评一向极好。但萧翎知道谢姝不会无缘无故让他听温华的心声,必是温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只是不论鲁国公府的一众人等,还是西山大营的那些将士们,提起温华都是有口皆碑。就连温家最混不吝的温三老爷,对温华这个长兄也是心服口服。

“我留意过,但凡与他接触之人,无一不是对他赞誉有加。”

【你记不记不得我和你说过,当年我听到王岳和别人说姜尚义已被他控制,援军也不可能及时赶到。】

“那个人是温华?”

“是。”

【那日认亲之时,我听到温华的声音,与那个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萧翎的神情瞬间无比凝重。

一个人如果连心声都没有,要么是内外合一,极其的光明磊落。要么就是城府如渊,太过深不可测。

“如果真是他,那这个人的城府绝非常人。”

谢姝并不能完全肯定那个人就是温华,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相相似者有,声音相似者亦不少。

一时之间,两人齐齐沉默。

因着进宫,她今日的打扮极为华丽。衣袭霞光瑰姿艳逸,在珠光宝气的映衬之下,越发的玉颜花貌。微微低着头时露出白细的颈子,仿佛不堪承受满头的珠翠。缠丝芙蓉步摇的珠玉垂下,似是意欲安抚美人的神伤。

萧翎压着眉眼,也压着心底求而不得的渴望。

他紧紧拿着那雕花匣子,指关节泛着白。

不能急。

他告诉自己。

至少现在她已经不怕他了。

但他的手不听使唤,修长的手指竟去拨开那遮住垂下的步摇珠玉,欲亲自安抚正在感伤的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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