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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烟屿道:“不多,两万。”

两万人马是不多,但若这两万人只?是前菜,巴蜀后方还源源不断有军队补给,汉王的?大军浩浩荡荡,犹如蝗虫过境,片甲不留,要取下长安,也并不是毫无胜算吧?

宁烟屿勾唇:“北衙禁军皆在我手,京畿近处也有平阳、汉阴、天水三地,可以调兵遣将,唯一尚且不足的?一点,便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阿兄是其一,连同封墨在内,孤已尽数调回长安,这一战,师般般,毋庸担心。”

师暄妍既不通长安政局,亦不谙调兵遣将,只?有一把力气和?不畏死的?胆气,自忖还有几分过人之处,没?有让宁恪听到那声“哥哥”,她从别处予了他想听的?体己话。

只?见小娘子拎起粉拳来,胜券在握,明眸清湛,宛如秋水剑的?刃身闪过窗前的?炽烈阳光。

“如果叛军杀入长安城,攻进行?辕,妾身定做持剑护院的?第一人,决不辱没?了殿下的?威名。”

这个小娘子,他是知晓她不怕死的?,往昔她的?悍勇,是因身无挂碍,便无惧死亡,只?想玉石俱焚,宇内飞灰。

现在的?她,是因她是他的?太子妃,她为了太子妃位,也扛起了自己的?责任。

宁烟屿胸口?微微发烫,凝着师暄妍亮晶晶的?明眸,仿佛在这一刻,于水中捞出了两颗珍贵异常的?星。

“娘子好气节!”

他满脸肃穆,赞道。

师暄妍不敢当他的?赞,想起在齐宣大长公?主筵席上所见的?那位翠屏县君,行?胜于言,能于风雪中救出十数条性命。

自己比起她,不过是多了一身出自于师远道与江夫人的?血脉,在旁人看?来高贵些许罢了。

汉王蠢蠢欲动,他们月底的?婚事,也不知能否顺利如期完成?,即将结为连理的?少?年夫妻,却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一节,一切仅凭天意。

为今之计,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他不言,是因她能体谅,而她不提,因如能两全,他绝不会令婚期有半日的?延误。

师暄妍撇开话题:“殿下,封墨也回了长安了么?”

圣人早在之前便为封墨与昌邑县主定下了婚事,只?是这双小儿女迄今不曾相看?过。

齐宣大长公?主就是现成?的?媒人,还是说一不二?的?长辈,那么两人的?婚事,由她来操持自是最为稳妥。

但说到此处,宁烟屿的?长指围成?一圈,抵在唇畔,轻轻一咳。

师暄妍从他的?这声咳嗽间咂摸出无数深意来,好奇道:“这亲事也出了岔子?”

这个“也”字用得当真巧妙,意味深长。

可见对于婚期有可能延误太子妃是心知肚明的?,虽对控制汉王、诛杀首恶,太子成?竹于胸,但能否保住婚礼如期举行?,宁烟屿也无十全把握。

汉王逆贼,野心勃勃,来势汹汹,一旦攻打长安,整座宫城势必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也将无暇娶亲了。

但太子妃眼下问的?是封墨与洛神爱。

太子殿下轻咳着,回道:“这个封墨,胆大包天,昨日申时末才回长安,天一擦黑便上了大长公?主府邸,宁死不从,要求与洛神爱退婚。”

“啊?”

太子妃朱唇轻掩,眸泛讶色。

单说这婚事,封墨与昌邑县主看?起来,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门当户对,年龄相合,连性情也有相仿之处,都?开朗率直。

她虽不了解封墨,但也于宁恪这里,有过一些耳闻,听说他是个爽朗耿介的?少?年将军。

太子相才,如伯乐相马,大抵不会有错。

封墨怎会冒着开罪于皇室的?风险,宁肯退婚,违逆圣旨,也不娶昌邑县主?

关于这一点,宁烟屿倒是想得透:“之死矢靡它?。封墨已有了心上人,不愿娶洛神爱那小鬼,也处清理中,无甚好奇怪的?。”

宁烟屿挽住仍眸光困惑的?太子妃的?细腰,闭上了身后疏窗,揽她回到内寝,拨开洒金的?帘帷,二?人并头而坐。

被放落的?帘幔轻曳,忽焉在左,忽焉在右,太子殿下磁沉的?嗓音也似跟着若即若离、时隐时现。

“封墨上月巡视河道,这月归来,身旁多了一个柔弱的?侍女,他对这女史?已经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好一副宁负天下,亦不负卿的?丈夫气魄,对阿耶的?圣旨,也敢违令不从了。昨夜气得大姑母连夜告了御状,要惩办封墨一个悔婚不娶之罪,若非多事之秋,大战在即,封墨只?怕很难逃得了牢狱之灾。”

怪不得,昨夜里刘府率带人来行?辕,说是有要紧之事,亟请殿下入宫。

原是因为封墨悔婚,陛下龙颜大怒,要惩治他。

殿下入宫,是为了解救封墨。

“昌邑县主人在河东,若听了这消息,心下不知该多失望啊……”

宁烟屿却与她有不大一致的?看?法,长指拂开碍事的?罗帷。

银灯的?光焰葳蕤,照着那双如穹苍之上朗朗明星的?眸子。

过于沉峻冷冽的?气质,偏受光晕的?暖调所调和?,中和?出一种?举世绝伦的?昳美来。

看?得她有几许失神。

男子伏在她耳侧,低低地道:“由此观之,盲婚哑嫁并不牢靠,还是孤自己一日水濯三遍眼,终于擦得眼明心亮,第一次出手,就采撷到了长安最美的?一朵桃花。”

她受不得这样的?话,耳垂迅速地泛起了红,酥麻且发烫。

气息缠绵,话音甫落,太子殿下的?薄唇便含着兰草的?温馥,一点点含吮住了少?女哆嗦不止的?唇瓣。

她这具身子,已受他所调,变得与他怀有了灵犀,在他吻上来的?刹那,便不受控制地染了情动。

只?是少?女的?情动,来得更为含蓄、腼腆,身子软若轻水,轻轻一推,便顺流而下。

舳舻踏水,相约而至。

船尖劈开浪花的?一瞬间,宁烟屿听到怀中少?女饮泣幽若的?声音,轻轻地吐在他的?耳边,那是她今日应许过的?一声:

“哥哥。”

湿漉漉的?软嗓,在他心里,酿作了一场淋漓尽致的?春雨。

于霎那,太子殿下眸光惊颤,撑在她身侧的?臂膀,浮露出的?青筋寸寸绷紧。

春水尽付,枉自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