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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恪,你只?是在吓我,在吓唬我对不对?你别这样,我会害怕的?……”

她恳求着,哽咽地将脸颊埋入他满是血的?掌心,颤抖的?嗓音,瓮瓮地沿着指缝飘过来。

似羽毛,刮过男人的?耳朵。

他睁开了眸。

就着昏惨惨的?灯光,看着少女战栗的?如纸一般轻薄的?背影。

乌丝迤逦,被火烛照出浮光,宛如珍贵的?绸缎,垂落在手?背上,是温滑柔腻的?触觉。

他看着她,瞳仁里晃着烛火,闪灼着柔情脉脉。

师般般,够了。

已经足够了。

原来我之所求如此简单,你将我放在心上,为我喜悦,为我忧愁,纵使情无山高海深,可我知道了,便够了。

他正要将手?掌贴向她的?鬓丝,勾住她鬓边的?鸦发,为她拨亮视线,告知她,他已苏醒。

一切只?是麻痹敌人的?烟雾,是试探她的?苦肉计,愿她莫要怪他。

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抬起,师暄妍埋入他掌心的?小?脸,朱唇轻颤,一字字哽塞的?音,穿透重重迷雾,撞进了他的?耳中?。

悲戚、恐惧、深情款款的?软语,令他刹那?间动弹不得,既惶恐、又欣喜若狂地听?着。

“宁恪,我喜欢你……”

太子殿下好像听?到了世间难寻的?天?籁。

若说方才已经足够,此刻便是锦上添花,太子殿下的?心里已经怒放成花田。

他在花田里手?舞足蹈,像头没?命乱窜的?羚羊。

啊,师般般说喜欢孤。

小?娘子喜欢我,她亲口说,她喜欢我。

太子殿下一时激动,脸颊涨得比额头上才抹的?猪血还红。

师暄妍埋在他掌心间,根本不曾察觉。

她难过地抽噎,垂着泪,语气哽咽。

“我好悔,为什么不能早一些发现喜欢你,没?有早一点告诉你。宁恪,我真的?好害怕,我怕你再也听?不到,我怕这个世上终于有一个人来爱我,可他转眼……”

她怕得发抖,哭得失了力气。

初回长安,见到师家上下视江晚芙为珍宝,将被抛弃多?年的?她视作陌路之人,她满心怀着复仇的?烈焰,彼时所想,不过玉石俱焚,与他们一同?下地狱。

她不想好活,甚至,她连活着也不想。

若是能让江拯他们偿命,她就是被凌迟,被浸猪笼沉塘,死后背上千古骂名,被千人踩万人踏她也不在乎。

因为没?什么可失去,因为没?什么值得珍摄。

可现在不同?。

她不能没?有宁恪。

原来她早已爱他这么深。

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她才终于后知后觉。

“宁恪,你醒过来,醒过来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欢听?这些话?,只?要你醒了,以后你若想听?,我都?说给?你听?,你让我唤你什么我便唤,你让我说什么难为情的?话?都?好,我都?听?你的?,只?求你别吓我,别离开我……”

她的?额头,抵住他的?拇指,泪光点点,如珠子般迸落在床榻上,连一丝水花都?未曾溅起,顷刻间,便渗入了布料的?经纬里,消失无踪。

泪珠一颗颗滚落,被褥上的?水痕洇得愈发深沉。

鸳鸯团花的?朱红色,比血更刺眼。

她不知该怎么办了,她早已六神无主,连自己都?不知自己在絮絮说着些什么。

可她竟然真的?得到了回应。

“真的?么?”那?榻上早已睁开眼眸的?男子,眼底噙着微微笑意,似霜雪融化,眉眼绚烂地望着她,“先唤声‘夫君’听?听?。”

师暄妍听?到榻上男人说话?,猛地一抬眸。

少女泪眼婆娑,双眸绯红,可怜地撞入男人璨若朗星的?眸中?。

他伸出手?,抚了抚师暄妍的?面颊,将上身蹭着软褥,挪过来一些,在她呆若木鸡、梨花泪兀自悬停于颊上之时,似笑非笑地冲她左右端详。

“师般般,原来你真的?喜欢我啊?”

拇指揩过少女粉莹莹的?脸颊。

泪水的?痕迹被一点点抹掉。

他有些想,亲她。

把她脸上的?泪痕都?吮干。

可他此刻有些不敢了。

就着灯火,看到太子殿下额头上锃亮的?血手?指印,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原来自己关心则乱,掉进了他的?陷阱里,狡猾的?男人,分明是以此试探戏弄她。

得知一切,师暄妍本该怒火高涨,但这股怒火被另外一股巨大的?,名为“失而复得”的?幸运所对冲着,调和折中?之后,终究是情意战胜了理?智。

她一把扯开宁烟屿的?衣襟。

太子殿下从?未感受过太子妃的?主动,霍然一下,衣襟被扯开了,露出了凉风中?冰凉的?胸膛,他赧然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得好身材,才能让娘子喜欢。”

那?里只?是一团动物血,肌理?平滑,并没?有任何伤口。

完好无损。

师暄妍气得嘴里发苦,心里一阵冷笑。

伸掌递上去,肌肉于掌心寸寸虬结,坚硬起伏,蕴着生命的?炙热。

她伸手?,恼恨地攥住他胸肌,一揪。

他的?呼吸蓦然乱了套,匆忙唤了一声“师般般”之后,瞳孔猝然放大。

师暄妍压上他的?胸膛,支起身子,唇瓣主动贴上他的?唇,堵住了他的?未尽之言。

她此刻,不想听?他的?狡辩。

只?想听?从?自己的?内心,劫后余生,放肆一回。

宁烟屿被亲得七荤八素,颅内的?浪潮一波堆叠着一波。

呼啸的?海浪,令他头重脚轻,飘飘然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了。

小?娘子的?嘴唇,又软,又甜,还霸道,固执地要闯关杀敌,他也就听?之任之,被她压在这榻上亲得几乎忘怀了今夕何夕。

好不容易找回一丝理?智,是那?小?娘子亲得太过卖力,手?掌压到了他胳膊上真正的?伤处,作茧自缚的?宁烟屿终于忍不住呼了一声“痛”,她才放开了他。

眼眸微黯,掠到男人被绷带缠得完好的?伤处上。

原来只?是皮肉之伤。

她又虎着脸色,将他身上,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确认他身上只?有这一处外伤是真实的?以后,师暄妍彻底冷静了。

“你骗我?”

一句质问,令太子殿下羞愧难当。

他躲闪开视线,不敢与心爱的?小?娘子对视。

只?是骗了她一次,就已这般愧怍不安,他不禁佩服其洛神爱那?小?鬼来,那?小?鬼是怎么能狠得下心肠把心爱的?郎君玩弄于股掌之上的?。

师暄妍恢复了清醒,继而也想到。

是啊,太子大伤,第一时间没?有请华叔景来已是离奇,这行辕里竟然只?来了一个医工。

那?些人都?在外候着,谁也不曾近前,看来只?是刻意给?他们制造的?独处,否则太子危在旦夕,总不会连个伺候的?下人都?不见。

再说他这伤,都?是刀剑外伤,纵然医工没?有十全把握,至少也该先止血。

然而从?她离开,再回来,中?间这许多?时间,医工却连一根止血带都?没?拿出来。

这真是个明码标价的?陷阱,只?有她,因为太害怕、太慌乱,头也不回地往里跳,着了他的?道。

宁烟屿想挽回少许,伸出手?,修长的?尾指勾住了太子妃的?尾指,将她的?小?手?拉过来一点。

见她不曾挣脱,太子殿下脸颊上的?欢喜还没?散,飘着一抹彤红的?云。

她其实看着他脸上的?红晕,也就不生气了,只?剩下柔软。

他会骗她,到底还是不自信,是她没?有给?足他安全感。

何况,冷静下来之后,她心里也猜到,他此举多?半是为了瞒过汉王。

汉王举棋不定,就是顾虑宁恪。

如若他知晓宁恪大伤了,说不准会提前动手?,如此,便也乱了阵脚,露出破绽,给?了长安可乘之隙。

师暄妍抱住他的?颈,再次主动地亲了亲他的?唇,碰上他受宠若惊的?目光,低低唤:“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