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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未说完,客栈小二就上来说:“有人递拜帖。”

又是拜帖。

花儿带着獬鹰下午,又照着昨日演了一遍,这回对方讲礼数,说下午上门小叙。

“空手来啊?”花儿翻着白眼问:“带什么东西来啊?”

“给白二爷的一封信,请白二爷当场阅后即焚。”

“呦,你的意思是我不配看是吧?那干脆别来,我今天直说了吧!若来的不是大活人,休想我家二爷出面!”花儿学白栖岭平日做派,把茶缸往桌上一摔:“送客!”

能糊弄一阵就是一阵,但她又生怕出什么乱子,想起从前遇到的那些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老爷们,就觉着眼下的情势十分危险,一来二去想着把白栖岭弄走。

至于弄哪去,她想来想去,决定送到他们之前经过的驿站去。那是白家的驿站,里外接应都有自己人。獬鹰不同意她以身犯险,她则说:“这只是以防万一。”她被燕琢城的老爷们坑过太多次了,已然对那些人的品行不信了。

被赶鸭子上架做白二爷的主,她生怕哪里做错了,枉费别人托付一场。

把人带走倒容易,獬鹰问已经好了七成的白栖岭:“走不走啊?二爷?”

“走呗。”

白栖岭说完听到外头花儿说话的声音,又一头栽在床上,假装睡去。许是被这混蛋东西生灌的药起了作用,他这一回比从前好得快,但他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想着任由她折腾,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逗着她玩。

花儿看着昏睡的白栖岭,对獬鹰说道:“快带走吧,我看他快死了。回头被别人知道了,咱们都跑不远了。”獬鹰心想这二人真逗,鬼心眼子都那么多,真把别人当傻子了。

花儿坐在那看着獬鹰伺候“软骨头”白栖岭穿衣,期间他眼眯了一下,跟花儿的眼对上,又忙闭上,怕她趁机又灌他药。

“您好歹是个爷,您要玩金蝉脱壳就直说!装死吓人做什么!”花儿抓到他那一眼,彻底意识到这老东西要将计就计自己走,于是上前狠力拍打他:“就该趁你昏睡的时候把你丢到大街上冻死!”

白栖岭终于睁开眼,故意板着脸:“你拍打谁呢?给你脸了是吗?”

“就拍你!”花儿又拍了一巴掌,见白栖岭要还手,就跳回小凳上坐着,他清醒了,她松了口气,觉得这事情或许是稳妥了:“您跟我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你在这接着演你的,我让獬鹰带人保护你。我神不知鬼不觉出去,咱们俩里应外合。”

“你要偷梁换柱吗?”花儿突然问。

白栖岭于是认真看她一眼:“你如今真是会猜了,再这么下去,你很快就能弄死我了。”

“您过奖了。”

白栖岭临走前又敲花儿脑门子:“如果这次真有命回燕琢,我答应你,那个饭庄给你。算我谢你的救命之恩。”

“您可真大方,我还以为您一使劲能多给我几家铺子呢!”花儿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向外走,担心他万一就这么死在外头了两个人就见不到了,于是也正经与他道别一次:“白二爷,您要是死了记得找人给奴才送个信,奴才指定给您收尸。这个收尸算我送您的。”

白栖岭被她气着了,衣袖一拂走了。

他穿着哼将的衣服,与哼将身型又差不离,包裹严实出门上马,不知不觉走了。白栖岭出城后直奔白家的驿站,亲自取了信,看到那头的回信,终于知晓叶家要被灭门。此时与他干系不大,起因是叶大人突然向朝廷写了一纸诉状,控诉当朝与鞑靼勾结。那诉状几经周折,最终被人截获,叶家因此惹祸上身。

白栖岭将信烧了,他知晓就算叶大人眼下还活着,恐怕也是哑了残了,再不能告状了。

哈将问他递给他一张最新的舆图,白栖岭找个僻静之处细细研磨。从叶家老庄子被人带出,又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那就是抓他们的人弃大路走了小路。庄子周围小路共有四条,有两条通往松江府,一条去燕琢,一条上山。

“走。”白栖岭收好舆图翻身上马:“与其坐以待毙,比如马上去找。”

“您的伤…”

白栖岭一手牵着马绳另一手朝哈将伸出去:“给我。”

“什么?”

“出门的时候小耗子不是让你装药了?你背的那一壶。”

“哦哦,对对。”哈将忙将水囊递给白栖岭,他仰头喝了一半,又将水囊丢回去,走了。

哈将打马追上去,忍不住问白栖岭:“二爷,你说花儿能行吗?”

“别的说不准,胡搅蛮缠她最行。”白栖岭笑她一句,但心里是笃定的。他笃定自己不会看错人,笃定那花儿早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没有他白栖岭,她也会遇到霍言山,没有霍言山,还有别人。总之这样的人,不过龙游浅滩,一旦借力下水,定会大有可为。

那大有可为之人此刻却在客栈里撒泼。

果然照着白栖岭的路子来了,这次撒泼是因着对面镖局掌柜的要见白栖岭,说有要事必须当面禀告。花儿起初说我们白二爷不想见人,有话与我说就行。那掌柜的说不合适,你不配。花儿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我怕不配?我不配?白二爷说了,任何人想见白二爷得先我同意!”

她让獬鹰把人推出去,在里头喊:“何时学会敬重人再来吧!”而后又给獬鹰使眼色,要獬鹰去那掌柜的那里套话。

镖局常年走南闯北,消息灵通,万一真错过什么不好。獬鹰依照花儿的“歪门邪道”路子去到镖局,故作神秘把那掌柜的拉到一边,朝客栈方向啐一口:呸!小人得志!

接着又做出为难的样子来,跟那掌柜的说白二爷是吃了这小子什么药来,如今只信他的,就连我都只能趁他不在的时候跟二爷说几句话。獬鹰叹气:我跟了二爷多少年了,头一回遇到这事。哎,对了,你适才有何事来着?需要我给二爷带个口信吗?

那大胡子掌柜是听说过獬鹰的,见他如此,想必也是被那无赖小儿给缠怕了,是以跟他说了几句。

是有关叶家。

说在叶家被烧以前,曾有一队什么人,路过良清。那队神秘人看着都有功夫,并没进良清城,而是跟镖队走个擦身。现如今想来,似乎是有关联。

獬鹰就点头:“好好,我跟白二爷说说。但有一事你心里得有谱,白二爷那些聘礼可动不得。二爷什么样你也清楚,这主意你可莫打!”

“不打了不打了!清早糊涂了!”

獬鹰回去跟花儿说,花儿问獬鹰:“要不要告诉二爷?”

獬鹰摇头:“二爷心里清楚。”

“那行。那我就放心了。”

獬鹰看着花儿罕见的神情,笑道:“你跟二爷如今也是生死之交了!”

“这就生死之交了?”

“是。”

花儿琢磨这个生死之交,是她跟柳条巷的兄弟姐妹一样的交情吗?她不是为了银子才为白栖岭做事的吗?怎么就成了生死之交了呢?

她有些许困惑,但因着受人所托,总想忠人之事,至少这次不能把事情办砸。她也隐约担忧白栖岭,身上带着重伤,外面天寒地冻,他还发热着,若是真死在外头她还为他收尸吗?那得收,话都说出去了!

花儿有点想念阿婆,不知那信可送到衔蝉和阿婆手上了?阿婆的咳疾怎样了?

白天撒泼打滚,夜里神思难安。

她的窗子被一块石子丢了,啪一声响,紧接着一声哨响。花儿愣住了,那是他们儿时玩闹,飞奴把手指塞在嘴唇里吹出的声响!是了,这里是良清,是霍灵山脚下,他们闹出那么大动静,山匪也定然知晓!又或者那些山匪都在暗里跟着他们,从来就没离开过!

她跑下床,猛地推开窗,看到远处路口立着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蒙着面罩,不是消失许久的飞奴又是谁!

花儿不敢喊叫,猛烈招手,飞奴也对她招手,也没有发出声响,他的马在地上转了几圈,最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