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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门前钱空拉住戒恶叮嘱:“这皇宫你我都没去过, 里头什么样咱们都说不清,但出来的人均偷偷摇头这可是京城人都看着的。到里头长点心眼,别什么话都讲, 里头的人也别急于交心。能在那地界儿活下来的, 哪里有简单的人讷!”

柳枝在一旁笑他:“掌柜的, 我们顶多去两个时辰。看你这架势,是担心我们回不来吗?”

“若你们以前结一下房钱…”钱空搓了搓手指,示意他们欠了一日房钱。

“感情在这等着呢!”柳枝拿出银子丢给他:“给你!这下够住上几日了, 你也甭怕了!”

钱空嘿嘿地笑,虽说爱才如命,但眼前人也属实有了一点情谊, 跟在他们后头,送到巷口。宫里已然派人来接了, 那排场素来是大的, 他眼见着这三人上了马车,恍惚间如若看到江湖云涌。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摇摇头,转身走了。

几人坐于车上都不讲话,听着那马车轱辘轧在地上的声响, 最终是戒恶叹了口气,看着花儿问道:“我一直都没问你, 你明知山有虎,为何还要向虎山行?”

“那皇宫那样气派,任谁都想去看上一看。这往后归乡了, 跟邻里们说起来, 也算光宗耀祖了。”花儿睁着眼说瞎话, 见戒恶摇头, 就挑挑眉:“不然你以为?”

戒恶又摇头。

花儿反过来问他:“趁还没进宫,我也问你一问,你为何要进宫卜卦?我看你这和尚吃饱穿暖就满足了的,那样的富贵你当真想要吗?还是在刀尖上舔血,身下就是万丈悬崖,当心摔个稀巴烂!”

“你怎知我会摔个稀巴烂?你且看着罢。”戒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宫中那嗜血的母子根本吓不到他一般。

“那感情好,咱们跟着方丈见世面!”燕好挎住花儿胳膊,眉眼一弯,笑了。

今日花儿放下了高束的头发,盘了一个髻,换掉那身衣裳,像一个寻常的小丫头了。戒恶曾经对她的提点她都记得,进宫了,不能出挑,就连燕好都遮掩了几分媚气。

她们探出头去,看到越靠近皇宫,街边的人便越少。远远地就能看到侍卫的大刀,还有藏在宫墙上的箭手。花儿以她在战场上的历练快速地预估了形式,意识到这皇宫果然如谷为先所说:竖着进,横着出。

戒恶也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在这森严的皇宫面前,他十分镇定,甚至给人以回家之感。

他们下了车,被里里外外地搜查,就连燕好的胸都被那面无表情的侍卫摸了一把。柳枝横眉立目:“怎么搜身呢!”

侍卫道:“宫里就这样,再废话砍了你头!”

戒恶在一边叹口气,上前一步,对那侍卫道:“这三人均是我的徒儿,若有问题为我是问便是。再者男女有别,还是不要那样搜地好。”

话音刚落,就见后头一女子上前,身后跟着几个挑担,想来是出宫买办。不待侍卫走上前去,那女子已自动脱掉自己的棉褂,手臂举起,任那侍卫搜她全身。

想来,对她们是真的客气了。

待他们走进去,就看到了雕梁画柱天上宫阙。长长的甬路之上宫人在有序而忙碌地行走,青天白日挂着红灯笼,一直延伸到远方。

曾有人道太后喜水,哪怕冬日里后花园也要有一条不冻河,她们想象不出那不冻河是何模样,这一日亦见到了。那是一汪小湖,在隆冬里冒着热气,湖面上一座拱桥,人立于之上,可以看到湖里扑腾着那许多锦鲤。接连拱桥四散的,是巧夺天工的造景,随着氤氲的雾气四散开的,还有淡淡香气。那造景且细看,犹如一条银河,闪亮晶莹。

“这边请。”小太监见他们站在那拱桥上不动,便催促一句,担忧让太后等久了要挨罚。他们忙随小太监向里走,进了太后的寝宫,则见到了鸟语花香的密林,和一条连通着那个湖的小溪。溪边满是精工巧制,令人称奇。

戒恶看了眼那些东西,不卑不亢随小太监向里走,终于得见那威名远播的太后。

那女子远看妖娆艳丽,近看却是有了一些年岁,细细的眉如远山,白净的面庞则如檐上雪。只是这人不能看人,一看人那双眼就射出一道光来,穿透胸膛,令人透不过气。

谷为先曾说:早年的太后装成了十足的好人,也唯有受得无尽的委屈,才能有今日的得势。这人一旦得势了,往昔受的委屈就变成了刀剑寒冰,都入了她的魂。

花儿只觑那一眼就知晓谷为先所言甚是。

太后给戒恶赐上座,戒恶堂堂正正坐了。太后赐他茶,他亦拿起茶杯呷了一口。不卑不亢的姿态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太后打量他半晌,说道:“虽是第一次见方丈,不知为何,却觉着方丈眼熟。”

“许是出家人都如贫僧这般。”

“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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