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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大哥,你怎么在船上?”对视的是沈如晚和曲不询,先开口打破沉默的却是晚一步走进船篷的章清昱,她看见坐在船篷里的人,有些惊诧,“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要去临邬城吗?”

曲不询顿了一下,目光从沈如晚身上移开。

“我能有什么事?”他懒懒地往后一靠,斜斜地倚在船篷壁上,单手闲闲地敲了敲摆在身边的酒坛子,“买酒。”

“你想喝酒,岛上就有啊?”章清昱更惊讶了,“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曲不询一口拒绝,“那不行。”

“你们岛上的酒太淡,一点滋味都没有,喝了都不会醉。”他语气很嫌弃,“一点意思都没有。”

章清昱哑然。

他们岛上的酒有那么淡吗?

“你会醉?”沈如晚站在边上,忽然问他。

曲不询抬眸看她。

“你这是什么鬼问题?”他嗤笑,“是人都会醉。”

沈如晚不置可否。

修仙者喝再多凡人的酒也不会醉,东仪岛的、临邬城的,全都一样。

她在他对面坐下,没说话。

“诶,可是这船分明是从岛上的方向来的?”章清昱跟着沈如晚坐下,想了一会儿,又讶异。

“是啊。”曲不询眉毛都没抬一下,“买完酒就开喝,懒得下船。”

“啊这——”章清昱张口结舌,忍不住往外看一眼撑船的刘伯,得到后者微微点头,确认了曲不询话里的真实性,不由语塞。

沈如晚目光在他身上轻轻旋了一周。

船篷里摆着的酒坛已空了一半,但身上没有半点酒气。

曲不询蓦然抬眸看她。

他目光如电,眼神清明,明明一副闲散的姿态,抬眼时却分明带着锐意,仿佛一柄利剑。

沈如晚与他目光相接,顿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忽然问,“你很喜欢喝酒?”

曲不询挑眉。

“是啊。”他说,反问,“酒不醉人人自醉,谁能不喜欢?”

沈如晚静默了一刹,没说话,侧着脸看向船篷外被落日渲染成一片红霞的湖水,莫名地想:长孙师兄从不饮酒,也不爱醉。

从前在蓬山十八阁中,第七阁专修食道,什么样的珍馐佳饮都能制成,第七阁酿出的陈酿号称神州第一味,纵使修为再高深,也撑不过第三盏,被好饮者趋之若鹜,沈如晚从没见长孙寒去过。

彼时,人人皆知蓬山首徒修身自持,一心修行,从不沉溺身外之物。

——自然,在长孙寒堕魔叛门后,这些都成了笑话。

沈如晚想到这里,不觉便是一哂,其实追根究底,她和长孙寒不过是陌生同门,曾经千百次在人群里悄悄望他,也只能看见旁人都能看见的,人前人后本就不同,她又能有几分了解真正的长孙寒?

越想下去,便越觉得没滋味,倘若长孙寒没死,或许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以报当年一剑穿心之仇。

沈如晚微微抿唇,凝眸望湖水潋滟,神色越冷。

对面,曲不询如炬目光在她身上落定,顿了一会儿,蓦然收回视线,神色也冷冷的,提起身边的酒坛,仰首把那剩下半坛喝得一滴不落,空坛子重重拍在地上。

章清昱坐在边上,莫名觉得这船篷里气氛压抑之极,连呼吸也不敢出声。

小舟摇摇,行过水天,湖岸渐远,目光极限处,东仪岛的轮廓已在红霞满天里渐渐清晰。

“小章姑娘,两位客人,马上就到岛上了,咱坐稳咯!”刘伯在船头一声吆喝,小船稳稳地驶进渡口。

“沈姐姐,这就是我们东仪岛,我带你去章家,明日若你得闲,我就带你好好逛逛。”终于要下船,章清昱的神情也似松了口气,想了想,拿不定主意似的,又问曲不询,“曲大哥,你要下船吗?”

到地方就下船,这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方才曲不询的话留给章清昱的印象太深,让她也不确定起来,指不定曲不询还嫌麻烦,非要在渡船上把酒都给喝光才乐意下船呢?

曲不询没回答。

他随意地一伸手,五指并扣,提着几个空酒坛的坛口,单手就全提了起来。另一手往地上一揽,把剩下两个满载的酒坛夹在胳膊里,起身站在船头,背着霞光直直朝沈如晚望来。

“你姓沈?”

神色笃定,语气断然,虽是问句,却没有疑色。

沈如晚抬眸望他,没答。

曲不询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虚虚抱着酒坛站在漫天霞光里,姿态分明松散,身形却高大挺拔如劲松,无形中便有一股迫人的气势,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沈如晚脸上,神色莫名,“我姓曲,曲不询。”

他说完,把船钱往船头一放,也没等沈如晚回应便转身,三两步下船,大步走远了。

沈如晚站在原地,看他高大笔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不语。

“真是个怪人。”刘伯没忍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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