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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百味,不如便做个冷心冷肺的人,也好过辗转反侧,意难平。

沈如晚扶着窗棂,看幽幽长街、来去人影。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她慢慢念道,“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小楼下,忽有一声轻笑。

沈如晚扶在窗棂上的手微微一顿,蹙眉,倾身从窗口向外探去。

街口转角,曲不询挨着卖糖糕的老夫妇,坐在台阶上,拿着个小锤子,一下一下敲着核桃。

一把核桃敲完了,他把核桃仁倒进老夫妇的筐里,随手拂去核桃壳,抬头看她。

沈如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在这里见到曲不询,既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蓝婶,”她忽然开口,隔着小半条街叫了卖糖糕的老太太一声,“我要一块加了核桃的糖糕。”

蓝婶一直在这附近卖糖糕,和她打过不少交道,听到她在楼上说话,抬起头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街坊邻里互相买东西当然也是要钱的,但不急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先给东西也是可以的。沈如晚手头很宽裕,花钱也大方,虽然平时喜欢一个人待着,不那么好亲近,但从不占人便宜,大家都喜欢做她的生意。

沈如晚在窗边点了一下头,“好,麻烦了。”

曲不询坐在台阶上,仰头看她的身影消失在窗口,半开的窗里空荡荡一片,只有日光照在窗框上的熠熠反光。他微微眯眼,偏头看向蓝婶。

“蓝婶,”他学沈如晚的称呼,“一份加核桃的糖糕多少钱?”

从蓝婶夫妇出摊时,曲不询便已经在街口了,闲来无事,就帮他们敲核桃,已经敲了一上午,蓝婶对他印象很好,“你也想试试啊?我们送一份给你好了,谢谢你帮我们这么多忙啊。”

曲不询笑了一下。

“不是。”他说,指了指沈氏花坊,“那是我朋友,钱我帮她付了吧。”

要不是在等人,谁会一大早就在街口什么也不干,就坐那等着?

蓝婶只觉果然如此,但又因为曲不询等的人竟然是沈如晚而吃了一惊。

“你和沈姑娘是朋友?”蓝婶惊讶极了。

沈姑娘那样的……也有朋友?

其实让蓝婶摸着良心说,沈如晚真是没有哪里不好,长得和年画上的仙女儿似的,有本事又有家底,品行处世上也没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多的是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可是,她这性格可太冷了啊?就算有人敢亲近她,沈如晚也不见得愿意和人家打交道。

沈氏花坊在这条街上这么多年了,这还是蓝婶第一次见有人说自己是沈如晚的朋友。

“是啊。”曲不询点了下头,看着蓝婶的表情,又挑眉,笑了一声,“她的朋友就这么稀罕?”

那可不就是稀罕死了?

朋友,哪种朋友啊?

“这可真是没想到。”蓝婶摇头,“沈姑娘平时喜静,我们和她也不太熟。”

其实蓝婶快好奇死了,奈何也和沈如晚做了好些年的邻里,也不好一下子就问东问西,搞得太不体面,让沈如晚知道了,以后都不来她家买糖糕了。

“钱你就不用给了。”蓝婶长叹一声,为自己不能问清所有前因后果而深深惋惜,用油纸包着糖糕,递给曲不询,“你去给她送过去吧。”

曲不询也没推辞,谢了一声,从台阶上站起身,拎着那微微烫手的糖糕,在蓝婶止不住的张望中,慢腾腾地走向那栋身处闹市顾自幽幽的小楼。

大门紧闭,在过去的十年里,几乎从未在紧闭时被叩响。

曲不询抬手。

“笃,笃,笃。”

作者有话说: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苏轼《行香子·述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