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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雪梨昂首侧头, 看着许星纯, 翘起唇, 凑上去, 鼻尖摩挲, 很小心地回应他。

思绪却开始游离...

不知道从哪问起。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开头...

他们站在厨房门口。针织毛衣一点都不挡风,付雪梨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冷得牙齿打颤。她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让脑子清晰一点。

吞了又吐, 反复几下,终于小心措辞, 付雪梨尝试着开口,“今天你姑姑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

“嗯。”许星纯靠在门边低头看着她, 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灯光之下, 眉目深挺清晰。

“我以为你小学就很听话,三好学生之类的奖状拿到手软,但是你姑姑说,你一个奖状也没有拿回来家里来过。”

说完之后, 抬头瞧了瞧,许星纯似乎有笑。

她心安了一下, 从鼻尖到腮帮都冻得有些红, “可是你初中成绩这么好,高中也是,谁知道你小学居然是个调皮鬼。”

头顶的光线很柔暗,许星纯指背抵了抵鼻尖, 靠着门没动,轻咳一声,“我没有像你一样,很调皮过。”

付雪梨假装没听见他声音里的调笑,“你能跟我说说你爸爸吗?”

“等以后。”他敛了一点笑容。

“那...你的妈妈,是...你大学毕业的时候...”

许星纯喉头动了动,“癌症晚期。”

手指上细小的伤口本来没觉得疼的,这会儿倒是微微疼了起来,跟着心尖抽了一下。

额头抵上他的肩胛骨,脑袋扎得低低地,一呼一吸之间全是熟悉的味道。

有点不知所措。

默了很久,付雪梨才低声试探着,问了一句,“你那时候...是不是因为我...”

她想了想,到了嘴边又咽下,犹豫了几道。把‘自杀’这个词改成了‘自残’。再想了想,又把‘自残’改成了‘受伤’,这才说出口。

她有点忐忑,“你那时候是不是因为我受过伤?严重吗。”

许星纯被人压得背抵着门板,“不严重。”

假话。

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她却没勇气深问。付雪梨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表面拥有十分强烈自我的人格。

但每每都只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其实根本没勇气面对自己犯的错,种的恶。

窗外暮色清晰,大黄狗在院子懒洋洋地溜达来去,有炊烟的味道。他们相对而立,像电影里的主角,中间跨越了数十年,兜兜转转还能回到原点。

墙壁上黑白相框里容貌年轻的父母笑容依旧。

记忆像决堤的河流,又像一汪深渊,顺着回到最初。

小时候,许星纯住的地方,有一个卖红薯的女人,丈夫生性暴虐,酗酒成性。这个女人从小母亲死了,随后被撵出家门,流浪被逼坐台,最后嫁给现在这个丈夫。

后来,这个女人消失了。

因为丈夫吸毒借高利贷,两人双双跳了河自杀。

吸毒的普通人,最一般的下场,就是死。死在一家小旅馆的床上,手臂上插了一个注射器。或者死在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的地方。

这是他的父亲说过的话。

但那时候他五岁,不懂死亡。

许星纯的父亲,是缉毒警察。圈子里只有三种人,缉毒警、毒贩和瘾君子。

缉毒警察。有狙击手和外科医生的耐心和精准,不怕死,随时准备好盖旗子。

但走错一步,就不能重见天日,天大的秘密都要烂在心底。

8岁那年,是许星纯见到父亲的最后一眼。

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在家门口,父亲双手就被扭到身后铐了起来。母亲追着他跑,被人一把推搡到地上。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很快被按住头颅,押了进去。

警察的囚门哐地关上了,上了大锁。持枪的武警陆续上车。

自此以后,每到深夜,母亲臂挽黑纱,都在隔壁房间里哭泣。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

如今却变得神经质。

积怨发泄在许星纯的身上。用手掐他的脸,嘴,身上各种部位。日日夜夜,他因为这种童年缺爱而痛苦万分。自尊心敏感,缺失安全感。

街坊四邻渐渐有人传开流言,学校里,有板凳砸在他身上,嬉笑他的母亲。手边有玻璃杯,许星纯顺手捡起来,面无表情,敲碎了向哪个人捅过去。

手臂和小腹全染上血迹。

然后被退学。

母亲带着他和一切人断绝了联系去临市。

抽烟打架,在上初中前,他都会。

后来局里心理专家看着许星纯说,他从小情绪得不到正常疏导,负面心理一直被压抑,一旦被释放就得不到控制。

他是有一点心理变态的。

是的。

对于许星纯来说。

不被这个世界需要,存在毫无意义的感受,一直持续了很久。

到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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