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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都只是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推开自己的房门,孟昔昭看见太子坐在自己的床上,正习惯性的闭目养神。

大约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太子的日常行为总是很平静,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养生一般,孟昔昭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双手做了个开花的造型,托着自己的脸。

安静的看着太子闭目的模样,孟昔昭用力的叹了口气,像是怕太子听不到一样。

崔冶:“……”

阖着的双眸睁开了一条缝,狭长的眼睛微微转动,看向又在无意识的凹造型的孟少卿。

默了默,崔冶问:“何故叹气?”

孟昔昭眨巴眨巴眼睛,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起他来:“你说,呼日恰登上单于之位的可能,有几成?”

崔冶听了,静静思考片刻,然后说道:“五成。”

孟昔昭挑眉:“只有五成吗?”

崔冶淡笑了一声:“若他今日没有在驿馆之前,暴露出自己对齐国的深仇大恨,或许还能再加两成。”

“但他太过刚愎自用了,一时之间,竟将私仇放到了正事之前,错失良机,不可挽回。”

孟昔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呀,但是,即使只有五成,也是齐国承担不起的五成……”

说到这,他不禁笑了笑:“若他继位,我就是齐国的千古罪人了。”

崔冶转过头,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孟昔昭,然后,他走下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即使崔冶的声音很低,也能淌进孟昔昭的心房里。

“匈奴和大齐,早晚都有一战,父皇的死敌是南诏,而大齐的死敌,一向都是匈奴。二郎从来都不是罪人,只是一个想尽办法,为大齐避免战事的为官之人。”

慢慢的,孟昔昭把自己的胳膊放了下来,他坐的更直了一些,“殿下知道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崔冶朝他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孟昔昭:“……”

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过,这个问题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反正崔冶相信他,这就够了。

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突然,外面传来骚乱的声音。

孟昔昭和崔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孟昔昭朝下望了一眼,发现丁醇他们全都围在门口,一个个十分紧张的模样,而一个陌生的匈奴人穿着甲胄,站在门口,也没看这些人,他的目光在这些齐人面前巡过,然后锁定在二楼的孟昔昭身上。

他的雅言有严重的匈奴口音,但大家还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

“齐国的鸿胪寺少卿,左贤王殿下有请。”

孟昔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只有两个字。

——成了。

左贤王只请孟昔昭一个人,然而齐国人不答应,这种时候,独自一人去面对匈奴,那不就是九死一生吗?连陆逢秋都站在人群当中,使劲的摇头,不同意让孟昔昭单独出去。

还是孟昔昭把他们挥开,对他们说了句:“无妨,我相信左贤王殿下。”

说完,他就带着一脸淡定的模样跟着那个匈奴人走出了驿馆,看得后面的人们既五体投地、又眼泪汪汪。

孟少卿,你真是好样的!

你是咱们大齐的楷模,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孟昔昭出了驿馆,发现外面的守卫依然那么多,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准左贤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跟着对方离开。

而走出去不过几十丈,孟昔昭就发现,这不是去左贤王府的路,而是去王宫的路。

顿了顿,孟昔昭保持好自己的表情,一路上,一声都没吭过。

来到了王宫,左贤王见他的地方并不是单于以前经常待着的宫殿,而是一个偏殿,门口有两个匈奴的守卫,见了他,都是一脸的虎视眈眈,但到底没有难为他,而是让他进去了。

孟昔昭意识到一个事。

金都尉不在。

沉默一秒,孟昔昭推开门。

这偏殿里点了火盆,然而并没多大用处,依然很冷。

王宫里只有主殿和后宫是有地龙的,别的地方,都烧炕,这个偏殿更惨,没炕,只能烧火盆。

火盆前面就是独自一人坐着的左贤王,从孟昔昭进来开始,他就一直盯着孟昔昭看。

孟昔昭心里感觉很奇妙。

两个月,不,已经两个多月了,按理说他和左贤王应该很熟了才对,但其实,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坐下。

孟昔昭甚至有种很骄傲的感觉,呵呵,你以前看不起我对吧?可现在怎么样,被打脸了吧。

这么一想,他顿时就淡定了,施施然的坐到左贤王对面,然后开口问候:“见过左贤王殿下,不知道左贤王是否已经查明单于的死因了?”

左贤王看着他这个一点不害怕的模样,慢慢的开口:“二十个大夫,都说单于是突发急症,在睡梦中殡天的。”

孟昔昭听了,点点头,“这样一来,我们的公主也能洗清嫌疑了。”

左贤王却盯着他的眼睛,问他:“孟昔昭,你真觉得这件事与你们的公主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孟昔昭抬起眼睛,左贤王气场强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可孟昔昭跟他对视,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

他微微笑了一下,回答的铿锵有力:“对,我就是这样认为,我们的公主,大齐的公主,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两国友谊的事情,她不敢这么做,也不能这么做。”

说到最后十二个字,孟昔昭看着左贤王的目光都有些慑人了。

左贤王被他暗暗的威胁了一下,心里却顿时放松了许多,因为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看来,孟昔昭也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送亲的一路,左贤王都在,他能看出来,齐国公主跟太子就仿佛两个陌生人,不止跟太子,哪怕跟那些随侍,他们也没有任何情谊,只有几个侍女,跟这位公主能稍微的说上话。

性子独,城府深,还爱看书,这样的公主,是有可能做出离经叛道之事的,但她肯定不会告诉别人,因为只要齐人不傻,就绝不可能配合她的计划。

齐人可能无辜,可那公主……

单于的尸首里没有中毒的迹象,也没有外伤,那些大夫看了,全都一个说法,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所有大夫都被收买了吧,而且这些大夫,都是匈奴人,不可能全听齐国人的话。

种种迹象都表明,单于是自然病故的,可左贤王就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然而,“觉得”做不了证据,况且,有了证据,也不是什么好事。

沉默片刻,左贤王看向孟昔昭:“希望你能始终保持这样的底气,也希望你们公主的手脚,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干净。”

孟昔昭没被他吓住,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有底气,是因为我们光明正大,黑的变不成白的,白的也变不成黑的,希望左贤王殿下也能记住这个道理。”

到了这种时候,孟昔昭还是这么嚣张,左贤王顿时觉得,看他更加不顺眼了。

但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先单于会在十日后下葬,新单于的继位大典,也在同一日进行。等到新单于继位之后,我们会向各国帝王发出书信,到时候,你们的皇帝也就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了。”

孟昔昭问他:“敢问新单于是……”

左贤王看着孟昔昭,扯了一下嘴角:“是匈奴如今的二王子殿下。”

孟昔昭顿时露出错愕的表情。

左贤王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吃惊,因为他告诉金都尉的是,让自己支持三王子继位。

三王子天生痴傻,更好掌控,孟昔昭说他可以做摄政王,也就是真正掌管着匈奴大权的人,这话要是换了别的人听了,估计会觉得很有道理,可左贤王不这么想。

三王子脑袋有问题,他什么都不懂,让他当单于,自己来做这个摄政王,他的匈奴同胞们能答应吗?

就算一开始,被他武力镇压了,也会很快就反扑,因为匈奴人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傻子来当自己的单于。

大王子有实力、二王子有后台,除非他先把这两人杀了,不然的话,日后他们一定会再起波澜,企图逼宫,把他推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