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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凤箫很快便在城里找了个教书先生的工作,早上八九点钟的光景出门,下午四五点钟回来,很清闲,钱也不少挣。由于这院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他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发现里面囚禁着一个我,再加上他把人手安排得妥妥当当,令我一丝儿能逃脱或是把孩子弄掉的机会都没有,转眼竟是平安无事地到了六月中。

在两个婆子分秒不离的监视下,我什么都不能做,只得一天天眼睁睁看着肚子越来越大。没有逃离的希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竟开始一点点有了做母亲的心慈,开始不忍心杀死这个孩子,而我更怕的是自己应了楚凤箫的那句话——时间会让本就心软的我渐渐忘记怨恨,从而感动于他的好,甚至会对他产生依赖和情意……就像我在那一世的书上看到过的:

人,是可以被驯养的——所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楚凤箫当真如他自己所言,他对我的好已经到了极致,好到不能再好,细心到连我襟上粘着的一根睫毛都能及时发现并轻轻拈下,体贴到在我发烧上热的时候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守在身旁替我搓手心搓脚心一刻不停,他会因我狠狠捶向自己肚子的行为而心疼到痛哭流涕,也会一寸寸亲吻我臃肿不堪的身体直到痴迷。

也许是女人天生的母性心理起了作用,我已经不再用激烈的言行来与他作对,更多的时候我保持沉默,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疯子,是变态,他摧毁了我的生活,他永远不能被原谅!

天气越来越炎热,对于孕妇来说这种天气还闷在屋里实在是相当于酷刑,楚凤箫便准许我早上的时候在婆子寸步不离的相伴下可以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卧房铁门的钥匙就交给了子衿,待太阳完全出来后我就得回到房中去,由子衿把铁门从外面上了锁。如是这般过了一个月,进入了更为酷热难耐的七月。

每天早上待楚凤箫出门去城里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子衿会去河边洗衣,毕竟等太阳完全出来之后实在太热,只好每天放在还算清凉的早上把能干的活全干了。老张也同样是在这段时间里劈午饭和晚饭要用的柴,而我便在两个婆子的陪同下满小院儿里闲逛。这样的情况也只能出现在这么炎热的夏天,天凉的时候子衿都是等楚凤箫回到家后才出门洗衣的。

——只有在这段时间里,院子门是不上锁的,因为子衿还在外面。

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里能说话和能听话的人就只剩了我和老张两个,可惜看得出来老张是个愚忠又胆小的人,我没有办法托他帮我做什么事,因为他很可能一转头就把我的话尽数告诉给楚凤箫,毕竟楚凤箫才是付他工钱的人,而我非但是个女人,身上还分文没有。

老张虽然指望不上,但至少我的一些普通吩咐他还是会照做的。于是我坐在院子里的卷棚下,半仰在躺椅上边乘凉边扇扇子,扇了一阵,把扇子盖在嘴上,道:“老张,你把水缸旁边那根挑水扁担放到院门口去,上面那铁钩子尖尖的看着就糁人,一会儿我起来走动,万一它正好倒下来,再吓得惊了胎气。”

那扁担其实放得稳稳,我所说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但是既然我的要求并不违背楚凤箫给他下的命令,且他也知道楚凤箫有多在意我腹中的孩子,所以为防那千分之一的意外,老张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放下手中正在砍的柴禾,走过去把扁担拿到了院门口。

由于我用扇子挡着嘴,两个聋哑婆子完全不知道我在说话,所以老张的行为在她们看来只以为是出自他自己的意愿,与我没有任何相关,因此并未提高警惕。

我闭上眼睛重新摇起扇子,待了一阵,又向老张道:“子衿这会子不在,老张你去厨房给我把昨晚吃的那碗腌辣椒拿出来,突然就很想吃了呢。”

老张闻言连忙又放下手头的活,进厨房把腌辣椒端出来,我让他放在躺椅旁边的小矮木桌上,低着头边去拈里面的辣椒边道:“去把火生上罢,我一会儿想洗个澡。”老张应了,转身便进了厨房烧火去了。

我把扇子放过一旁,两只手去撕碗里的辣椒,这辣椒是我昨天专门点名要子衿做的,且要求越辣越好,楚凤箫还说“酸男辣女”,断定我怀的是个千金,喜得他翻了半宿的书要给他的女儿起个动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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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辣不是我的目的,我小心翼翼把辣椒从中间撕开,顿时一股子又辣又呛的味道冲鼻而入,直激得我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撕下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仰起脸来冲着身边的两个婆子笑了一笑,两个婆子便也冲着我笑了笑。

撕弄了一阵,沾了满手的辣椒油,我支叉着两手缓缓站起身,抬眼看了看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冲着左边的婆子做了个端杯喝水的姿势,那婆子明白了,向另一个婆子施了个眼色,转身进屋去给我拿水,事实上以我六个月大的肚子完全抗衡不了她们中的任一个,这足以令她们放心地只留下一人,且我让她们中的一个去倒水的情况之前已经有过好多次,人做事都是有惯性的,做得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变得自然而然习以为常,根本不会产生过多的犹疑。

——为了这一天,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她们产生“习惯”。

待那婆子才一跨进上房门去,我便弯身把装辣椒的碗端起来,递到身边这婆子的手里,婆子双手接过,愣了一愣,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笑着向旁边一指,她下意识地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我用沾满了辣椒油的手一把抹在了她的眼睛上。

老张在厨房生火,另一个婆子回卧房取水,没有人发现院子里这个婆子疼得睁不开眼。我快步走出院门,用扁担上的铁钩串过门上用来挂门锁的锁环,院内三人便被我困在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