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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书言把一个精巧的蓝色盒子推给了段执,轻声道,“这是送你的二十一岁礼物。”

段执看见那个蓝色的盒子,看见那上面的银色缎带,微微皱了皱眉。

他隐约察觉到了这份礼物的昂贵,慢慢地,满怀心事地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面蓝色的丝绒布上,躺着一支玫瑰金表盘的手表,宝珀的Villeret系列,价格不菲,旁边还有一张贺卡,清隽的笔迹写着“贺段执二十一岁生日,愿今后一帆风顺。”

这是极为漂亮的一份生日礼物。

华贵得让人挑不出错处,却又沉重地让人握不住。

段执只看了一眼,就把盒子啪得一声给盖上了,还给了季书言。

“这份礼物未免太贵重了,我似乎没有立场收下这个。”他低声道,也不笑了,眼神慢慢冷却下来。

他自己收藏的手表远比这一支更名贵,但他和季书言现在是什么关系,季书言以什么身份要送他这样昂贵的手表,尤其是卡片上那句“愿今后一帆风顺”,明晃晃地扎着他的眼。

这几个字,温柔得实在有些嘲讽。

他是来跟季书言表白的,想求得季书言的垂青与爱,想与季书言度过余生,可是季书言却贺他今后一帆风顺。

季书言又变回了那个温和体贴的长辈,端庄礼貌地祝他今后的人生光华璀璨,可季书言自己,却没有半点要参与到他人生的意思。

他们又一次划清了界限。

那些刚才还涌动的暧昧,情愫,季书言望着他的眼神,都随着这张卡片冻住了。

他对季书言,只不过是一个有些特别,却不足以交付感情的后辈。

段执攥紧了手,手背上的青筋毕露。

他呼了口气,才抬起头看着季书言,心头被压得像在滴血,却还是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意,“这顿饭就当是你送我的礼物吧,手表我就不收了。”

季书言不言不语地看着他,刚才片刻前的羞涩,柔软,似乎又从他身上消失了。

他看着段执,像看着一段不知道该不该斩断的心事。

但他也没有跟段执纠缠这个手表的归宿,沉默几秒后,自己拿了起来,“你不想收,我也不勉强,先回家吧。”

出了餐厅,季书言又重新围上了围巾,素白的脸缩在灰色的羊绒围巾后,只露出一双清水般的眼,黑色的短发柔软,脸颊在寒风中带着点粉,走在段执旁边,几乎看不出年龄差距。

往季书言家走的这一路,段执都沉默异常。

他并不是个迟钝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八面玲珑,所以季书言刚把那支表拿出来,看见那张贺卡,他就猜透了季书言的意思。

季书言要拒绝他了。

这个事实让他喘不过气。

段执低头望着满地的月光,碎银般的月光落在路上,本应该如电影场景一样美好宁静,他却觉得像落了满地的刀,森白冷酷,刺得他心头都在流血。

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在车站的时候,季书言还牵住了他的手,明明去餐厅的时候,季书言还温柔又羞怯地望着他。

为什么一转眼,他不过是许了一个生日愿望,再睁开眼,一切都变了。

段执咬紧了牙关,几乎尝出了血腥味。

他站住了脚,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他们已经走到了季书言的别墅附近,再过两分钟,就要达到目的地,季书言回到家,而他被拒之门外,从此一别两宽,他与季书言再无干系。

“季书言,”他抬起头,叫住了前面的那个人,“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答复。”

说好了的,季书言要给他一个回应,不论拒绝还是接受,都算个痛快。

季书言也停住了脚步,却迟迟没有转过身。

他们一前一后站在这条小巷上,再往前几步,就可以看见季家别墅的大门,而在路两边,桂花的树枝从围墙后伸出了几簇,桂花的花期快要落了,这米粒大小的金色细花只留着一点余香,混在秋夜的风里,不再甜得腻人,反而有丝清冷。

季书言深深地呼吸了口气,盯着那桂花看了好一会儿。

段执第一次吻他,就是在桂花树下。

如今兜兜转转,又是相似的夜晚。

他转过了身,看着段执。

他望见段执那双总是惹他心动的眼睛里蓄着薄薄的水雾,像是稍一触碰,就会落下泪来。

可段执的表情又不是那么回事,发狠一样看着他,像是恨不得把他吞吃到腹中。

这个人,从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就把他平静的日子搅得天翻地覆。

从橱窗里买下那只手表的时候,他是真的想着要拒绝段执的。

他远比段执年长成熟,段执做不到冷静思考,做不到一刀两断,那就由他当来心狠的那个人。

他知道段执有多骄傲,哪怕看着再随性散漫,对他死缠烂打,只要他在生日里说了狠话段执就不会再纠缠他。

所以他写下了那张贺卡。

可是等他写完,望着卡片上那句“愿今后一帆风顺”,他却迟迟没有收回笔,心头涌起万般情愫,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心脏都空了一块。

而如今,段执就站在他面前,他心口缺失的那一块才像是终于又回来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望着段执说道,“我去给你买生日礼物的时候,是想拒绝你的。我跟你,怎么看也不应该成为恋人。你比我小了十三岁,你是季圆的朋友,是我的晚辈,还是个男人。你轻狂,年少,你有的是时间,今天爱得死去活来,明天就分手也实属正常,没有人会责备你,因为你有任性的资本。”

“但我不是,我经不起这样的伤筋动骨了,在我这个年纪,再谈真的爱上谁都有些可笑了,”季书言的眼睛也变得雾蒙蒙的,鼻尖红了,嘴唇也是红的,被他自己咬出了一个深深的印子,“成年人总是自私的,做事瞻前顾后,计较得失,我跟你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个错误选择。”

他说的是自己的真心话,字字真心,没有半句虚言。

他们不合适,年龄,性别,家庭,没有一样般配。

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像一条满是荆棘的路,一眼都望不到头。

但要把段执推开,实在太难了。

季书言认命一般,把头轻轻靠在了段执的肩上,他眼中的水汽颤颤地凝在睫毛上。

“我应该拒绝你的,”他低声说,“也许有朝一日我会后悔,我会痛不欲生,觉得我不该做这个选择。可如果现在就跟你分开,我下一秒就会后悔。”

他顿了顿,又说了句,“我舍不得。”

这才是他藏在心底,最真心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