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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执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他拿着红包看了半天,不确定地问季书言,“你给我发红包干嘛?”

在他心里,红包是小孩子才会有的东西。

季书言溺爱季圆,发一个也不奇怪。

但他从十二岁就没有压岁钱这种东西了。

季书言却扫了他一眼,“你跟季圆不是一样大么,我们家的规矩,不管你挣没挣钱,只要还没毕业,就可以领红包。”

段执笑着问季书言,“你以前也领了吗?”

“嗯,” 季书言回忆起往事,嘴角轻扬,“我大学的红包,是姐姐给的,后来姐姐找了姐夫,就轮到姐夫发了,因为他说要跟小舅子打好关系。”

其实那时候季明优还跟他说,等着他以后带女朋友回来,她一定给包个特大红包。

只可惜,他现在真的有了心爱的伴侣,季明优和姐夫却都看不到了。

季书言情绪低落了一瞬,却又瞬间收了起来,他问段执,“其实我还买了仙女棒,季圆就喜欢玩儿,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段执不解,“仙女棒是什么?”

听着怎么像骗小女孩的东西。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所谓仙女棒就是他小时候玩过的手持烟火棒,细细长长,从头点燃会炸出一串的烟火,在夜色里明亮绚烂。

这也算季圆每年最期待的保留项目了。

城市里虽然禁燃烟花,仙女棒却不在此行列,尤其他家是独门独户的院落,也影响不到谁,只要注意着别点了什么易燃的东西。

三个人一起蹲在庭院里,背着风点火,在一片夜色里,显得鬼鬼祟祟的。

季书言拿打火机点燃了仙女棒,刺啦一下,明亮得耀眼的火花便在夜色里炸了开来,像一颗小小的星球,爆炸在了这个寂静的庭院里。

季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却又马上把手里的仙女棒凑了上去,嚓得一下,他的仙女棒也燃烧起来。

他立刻拿着一小束自己玩儿去了。

廊下就剩季书言和段执两个人。

季书言又点燃一根,塞到了段执手里,“给。”

段执接过来,那小小的烟火棒握在手里,轻得像片羽毛,几乎没有分量。

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他们手中的烟火棒是亮的,他侧过头去看季书言,季书言的侧脸在夜色中朦胧温柔,沉静的黑色眼眸里映着烟火的光芒,像深沉的海里落入了星屑。

他还是第一次过这样的团圆夜。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家的除夕,总是热闹又冰冷,小的时候他父母还没离婚,明明感情平淡,这时候却也会穿着正式地出席家宴,客气地与人交际应酬。

宴会上其他亲戚也是如此,明明是家宴,明明是过年,却一个个穿戴优雅,矜持冷淡,虚伪地互相吹捧着,又不咸不淡地刺上几句。

他小的时候是被爸爸牵着,长大后站在爷爷身边,冷眼扫过那一张张或微笑或冷漠的脸,心中总有种抽离事外的疏离感,总觉得他跟眼前这一切无关。

他爷爷瞧出来了,却对他说,“习惯就好。一个大家族发展至此,总要这啊那的心思。”

但他想,他还是不要习惯了。

就这样,在这方弥漫着清淡梅花香的小院子里,守着他的季书言,过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团圆夜,他也觉得很幸福。

是他这短暂的二十年,从未有过的安定,像他漂泊无依的灵魂,终于有了归处。

他手里的仙女棒燃尽了。

明黄色的烟火,绚烂过一瞬也就结束了,但这一刻的记忆却是永恒的。

季书言手里的也烧完了,他低头在袋子里翻找,“我还买了别的。”

但段执却轻轻捉住了他的脸。

在黑夜里。

在这个安静的长廊下,躲着季圆,躲着外界的一切,他们接了一个长长的吻。

柔软的唇瓣贴在一起,起初是微冷的,但很快就热了起来。

“季叔叔,” 段执低声说道,“新年快乐。”

季书言被吻得微微失神。

他借着夜色看着段执的眼睛,也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不管今天是不是除夕,这都是我和你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而他说完这句话,院子里就响起了咻得一声。

本来浓重的夜色一瞬间被点亮了,半边院子都被照得明亮,假山鱼池梅花,都清晰可见。

季圆又放了一个烟花陀螺。

比仙女棒要明亮得多,在地上打着旋儿,像一个小风火轮,喷射出的火花把季圆撵得四处乱窜。

看见这一幕,季书言无可奈何地轻笑了声。

“真是个小电灯泡。” 他轻声道。

段执噗嗤笑了出来。

但小电灯泡也有小电灯泡的可爱,季圆冲着他们招手,“舅舅,段哥,你们也来玩啊。别就留我一个人。”

“知道了。”

季书言和段执相视一眼,都笑了笑,站了起来,走到了季圆旁边。

这两小袋子的烟火棒也没有多少,三个人分了分,到手就只有一小把。

院子里有淡淡的烟火味儿。

季书言颇为嫌弃,“那个旋转烟花下次不能买了,一点都不环保,以后只有仙女棒。”

“啊?” 季圆垮了张脸,但想到自己刚才被撵着跑,又心有余悸,“好吧。”

他们把剩下的仙女棒都点亮了。

这一个庭院的角落,一下子亮如白昼。

段执跟季圆还拿着仙女棒打架,火花四溅的,季书言一脸无语,忍了又忍,才没有动手清理门户。

夜色微凉,已经到半夜了,临近过年本就清静,四周都一片悄然无声,只有满天的星子和黯淡的月光。

唯独这一方小院里,还有明亮的烟火,低声的说笑,年轻的男声和低沉温柔的训斥混在一起,明明寒冬未过,却像一出明媚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