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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弘第二天的表现来看,他不该在这么简单的地方卡壳,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句诗对李弘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就李弘这心死如灰的模样,能对他有特别意义的诗句,盛景意直觉觉得那与柳三娘有关。

李弘冷不丁地被盛景意这么一问,差点把手里的茶打翻了。

他看了看始终安坐在一边的谢谨行,又看了看坐在谢谨行身旁的盛景意,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什么。如果谢谨行真的和柳三娘有点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句诗。

李弘心里千转百回,唇不断翕动,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原来,谢谨行也不是她的归宿吗?

她那么好一个人,老天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美满的未来?

他都想好了,他要振作起来好好生活,不让她觉得他过得不好,等他以后攒了些家业,若是谢谨行负了她,他就帮她出头;若是她一直和乐美满,他便多买些书,起一座金陵城最大的藏书楼,将来她儿孙满堂,有那么一两个儿孙来金陵玩,少不得要去看看。

到那时他要是还活着,可以猜一猜往来的人里哪一个是她儿子或者她孙子。

这么一点期望,也是没有办法达成的吗?

过了许久,李弘才终于艰难地看着谢谨行把话问出口:“你和三娘是什么关系?”

柳三娘在秦淮河畔便叫三娘,她不像杨二娘那样不在乎自己的闺名,和人干架还要真名上阵,柳三娘即便才名再盛,也从未和人说起过自己的名字,仿佛早已忘记自己本来叫什么。

谢谨行看了盛景意一眼,答道:“她算是我的一个长辈。”盛景意要认她们当娘,他自然得把她们当长辈对待。

李弘听了这话,又是一愣。他说道:“既是长辈,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把她接回家?反而让她一直留在那样的地方……”他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嘴,因为这话听起来有点看不起她出身的意思,可他不是那么想的,他只是觉得她该过更好的日子。

“我会把她接回家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她现在也有自己想做的事,”谢谨行说完,目光淡淡地从李弘脸上扫过,语气和缓却暗藏锐利,“李公子又是以什么立场这样来质问我?”

李弘哑了。

他也有机会为她赎身的,教坊里的女子到了一定年纪,便可以赎身从良。

只是这事在弟弟和家里闹翻时不适合提,那会让他父母觉得是她蛊惑了他们兄弟俩;弟弟出事时不适合,那会把她再一次推上风口浪尖;父母去世时更不适合提,且不说他要守孝,便是考虑到族中还有那么对他们家家业虎视眈眈的亲族,他也不敢把她娶回家。

为这些事蹉跎了那么多年,当年已经退缩过一次的他,有什么资格要她一直等着他、有什么脸面把一段看起来并不怎么和顺美好的姻缘拿到她面前问她要不要?

所以那些过往,他只敢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想一想。

李弘眼眶泛红,口中却说道:“我只是特别喜欢她的诗画,希望她能遇到个待她好的良人罢了。”

她才华过人,哪怕身在秦淮河畔也掩不去她的光彩,喜欢她的人一直很多,愿意为她赎身的人也很多,可她从不答应。他知道是那些人打动不了她,比起权势富贵,她更看重的是彼此之间能不能真正心意相通。

那种只要彼此凑在一起说话,就能打心里舒畅与欢喜的感觉,只要体会过一次便永远不会忘记。

盛景意说道:“如果,她一直在等你呢?”

他们一个坐拥人人羡慕的家业,分明可以轻易挑选到合心意的妻子,却常年把自己的心房封闭,槁木死灰一般活着;一个才情出众、性情高洁,有许多爱慕者求娶,甚至还许以正妻之位,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点头,时常以泪洗面。

要不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念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盛景意的嗓音清凌凌的,宛如一记重锤砸在李弘心头。

他直直地看向盛景意。

盛景意说道:“如果她也备受煎熬,却和你一样想着为对方好,绝口不提与你之间的一切,只默默地承受所有痛苦呢?”她与李弘对视,“那么多的磨难她都熬过来了,要是两个人是彼此相爱的,为什么不能一起去面对?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不管有多少难处,我都会告诉他我的心意!”

盛景意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谢谨行见李弘一脸失魂落魄地坐在那,没说什么,起身跟上盛景意。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在廊下走了一段路,谢谨行忽地上前把盛景意揽入怀中,抬袖掩住她的眼睛。

“别难过,会好起来的。”谢谨行把人搂入怀中轻声安慰。

要不是眼前一暗,盛景意都没发现自己在掉眼泪。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伤心,她只是觉得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该好好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失败了又怎么样,就算赌输了又怎么样,至少没有留下遗憾!

就像她曾经被父母伤得那么深,还是愿意相信盛娘她们会爱她的。

只要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就该倾尽全力去争取!

要是因为自己的裹足不前而彼此错过了,那才该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