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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无辜地眨眨眼, 无情吗?其实她一点都不无情。

她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变成了在上邦大国讨生活的外乡客,时刻还要警惕被追杀被吞吃, 她容易吗?虽说自从和释心大师相识开始,就一直处在你追我赶的愉悦气氛中, 亢奋归亢奋, 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委屈的。

凭什么她总是热脸贴冷屁股?凭什么他总是一副圣神不可侵犯的姿态?要是可以, 公主也想高冷一下,而不是他说我们结婚吧,她就受宠若惊说“好啊好啊”。

“本公主倦了。”公主笑着说, “以前是没得选, 我得想办法完成任务嘛。现在你都站在宣政殿了,我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该激流勇退了。你放心, 凭你的品相,以后会有很多姑娘抱着你大腿, 求你怜爱的, 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从本质上来说,本公主是个比较有追求的人, 在天岁这段时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摘下你这朵白莲花……”

公主没羞没臊地说出了心里话, 西域儿女,私生活方面没有那么保守, 一个女孩子一生, 也不是只能嫁一个丈夫。

说实话她曾经很馋释心大师的身子,至今还记得草垛子那晚倾盆大雨,释心大师淋得水鸡似的, 一颗锃亮的光头,和一身偾张的肌肉。那时候她真想撕开那身僧袍,欣赏一下大师光溜溜的样子。可惜啊可惜,他严防死守,连烘衣服时她想偷窥一下,都被他按了回去,那点兴头被浇灭,致使她一直懊悔到现在。

有些机会错过了,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看看现在的他,冠服端严,头上也长出了头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调戏的人了。倒不是说不喜欢他,就是缺了一段滋味,像飧人缺了一段香,便引不起镬人的兴趣了。

不过萧随还像以前一样容易脸红,那双眼眸云山雾罩,似乎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往前迈了一步。

“你现在还是这样想法吗?”

干什么?公主心头生怯,一个飧人想睡镬人,好像有点不知死活。

为了掩饰心虚,公主干笑了两声,“你知道的,我这个年纪还处于青春期,青春期容易冲动,应该正确进行引导,所以那时候大师拒绝我是对的。现在我已经幡然悔悟了,想起前事,羞愧难当、痛不欲生……我不敢了,你千万别和我计较。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要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萧随因她前半段话失望,但她的后半段话又让他重新振奋起了精神。他盼着事情还有缓和,便殷切地说:“只要是你提的要求,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

公主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不枉咱们你侬我侬了一场,有交情果然好说话。是这样的,我们膳善姑娘每一个都是应贵国召唤来到贵国的,现在我们就要回去了,不知上国能不能给我们一笔遣散费,以作我们返程的盘缠?”

萧随怔住了,“你的要求就是这个?”

公主说对啊,“路远迢迢,偶尔总要住个客栈。”

她的脑回路很多时候让人摸不透,经常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他又不忍心和她讲条件,只好换了个协商的语气,尝试引导她,“我会安排使节专程护送她们返回膳善,每个人另有一笔不菲的补贴,保她们余生衣食无忧,甚至可以给她们每人发放一面令牌,将来她们的后世子孙来到天岁,只要持令牌就可受到优待……你看如何?”

公主说太好了,“有大将之风,不愧是你!作为公主,我应当也有份,而且起码比她们高一点点,是吧?”

有好处从不落下,这是公主的追求。萧随的脸色不大自然,“殿下何不大胆畅想?不止高一点,其实可以高很多很多……”说罢含蓄地笑了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公主说明白,“兄弟你果然够意思,我没有看走眼。”

和谢邀称姐妹,和他论兄弟,在她心里他和谢邀是一样的吗?

萧随说不出的沮丧,略平复了下才又道:“这些人是冠着公主之名来到上国的,若是严格追究,足够办她们欺君之罪,贵国更是要冒得罪宗主国的风险。我如今网开一面,全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公主殿下应当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吧?”

公主的脑子终于运转起来,看他的眼神渐渐起了提防,“你好像话里有话啊,以你我的交情,不应该搞政客那一套,这么做会令我失望的,你知道吧?”

萧随八风不动的脸上有了裂纹,他被她说得噎住了口,发现不动情的尉烟雨,简直像块顽石一样难以感化。

好在他有急智,抬起手捂住了眼睛,作势吸了口气,“有东西钻进我眼睛里了……”

正常情况下她应当过来替他吹一吹,曾经的公主悟性是很高的。

结果公主四下看看,“连风都没有,能有什么钻进你眼睛里啊?”

但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公主还是很热心地走到他面前,拽了拽他的衣襟,示意他蹲下来一点。

萧随心头急跳起来,几乎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设想了一遍,只要她有所行动,他就好好抱紧她,好好亲吻她,痛快释放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

终于她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彼此相隔不过一尺远,他能够听见她的鼻息,闻见她特有的香气。正心猿意马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见她一只手从他眼梢一闪而过,然后一把揪住了他的眼皮。

“可能是睫毛掉进眼睛里了……”她拿另一手掰开了他的下眼睑,仔细查看他的眼珠子,一面感慨着,“这睫毛是把双刃剑,平时可以替你挡住风沙,一旦掉进眼睛里,最大的异物也是它……”看了一圈,很真诚地告诉他,“什么也没有。”

萧随被她抻得眼睛发酸,如此英明神武的人毫无形象可言,连边上侍立的内侍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低下了头。

果真没有这个心思,便再也温存不起来了,他悲哀地发现以前那个对他满含热情的公主不见了,这种从云端跌入深渊的落差,实在让他感到难以适应。

当然,例行的吹气环节不能少,公主撅嘴呼地一声,萧随反射性向后一仰,那张俊秀的脸上写满了狼狈。

公主说:“这就好了,再试试,还觉得不适吗?”

他摇摇头,那股沮丧遮掩在了转身的瞬间,与幸福失之交臂的遗憾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想他抓不住那个人,彻底把她弄丢了。

公主呢,觉得今天的会谈还算成功,人马借到了,连遣散费也一并争取到了,总算不虚此行。既然目的达到了,继续留在这黄金打造的牢笼让她透不过气,便客气地欠身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殿下只管忙你的吧,天寒岁暮,不必相送。”说完潇洒地摇着袖子,大踏步走了。

所以一场闹剧就此收场了吗?他看着她走远,这个万事不打心上过的人,半路上发现墙角有朵细小的花,竟还有兴致停下看了很久。可惜最后还是走了,她走得心满意足,他却觉得心头缺失了一块。

不久萧庭让赶来和他商量就位大典,喋喋说着:“太史局看准了时间,下月初十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用来筹备,应当差不多。”说了半天,发现萧随心不在焉,便纳罕地问,“怎么了?万事俱备,你怎么反倒闷闷不乐了?”

萧随回过神来,扶了扶额道:“诸事庞杂,有些心烦罢了。”

可他心烦的究竟是什么,萧庭让多少知道些,“刚才公主进宫见你了?怎么说?还是执意要回膳善吗?”

萧随点了点头,“来借人马,顺便筹措回乡的盘缠。”

萧庭让也觉得头疼,“这位公主也太耿直了,如今这局势,她留下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回去不可?”

萧随叹了口气,自嘲地一笑,“不贪恋权势,和那些庸脂俗粉果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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