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小说网kanshuyy.com

这话莫说清圆,连抱弦都极称意,悄悄拽了拽她们姑娘,眼里都是欢喜的笑。

不知真假,也许是芳纯有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拿沈润和李从心对比。但清圆倒也相信,那位指挥使确实不怎么顾及脸面,再说朋友也不多,用不着在那些人面前装样儿,要不然哪里来这样的风评,但凡提起沈指挥使,头一句就是不好相与。

芳纯把该抖的老底都抖完了,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再三再四说:“你听过则罢,千万别说是我嘴里漏出来的,大哥哥对家里人虽很好,但我还是有些怕他。”

清圆含笑道:“放心,我绝不说出去。那……”她朝外看了眼,“就是要出门子,也该有礼有节才好。谢家就这么把我塞进了你们府里,他们不顾体面,我却还要脸。。”

芳纯道:“谢家没个规矩体统,将来你不从谢家出门,瞧他们怎么样!这幽州遍地都是达官显贵,谁还不知道谁?你有养大你的祖父母,不是外头无依无靠的姑娘,你比他们谢家哪个都金贵。你只管放心,咱们家没人敢看轻了你,你还没来,殿帅就发过话,谁敢对你不恭,便要一脚踹死他……”

芳纯说完了,然后才发现又捅了篓子,绝望地捂住了嘴哀嚎:“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大哥哥知道了,只怕要先踹死我。”

抱弦忙笑着安抚她:“夫人这才是和咱们姑娘心贴着心呢,咱们姑娘有了成算,就知道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她心里感念夫人,断不会把内情告诉殿帅。”

芳纯摸了摸肚子,“这就好,我倒不在乎自己,唯在乎这个小的。我们二爷如今都不敢高声和我说话,怕吓着孩子,动了胎气。”

一个将要做母亲的人,满心满眼都是丈夫孩子。芳纯喋喋和她说了好些家常,到最后无非一点,沈家的男人真是百里挑一的,让清圆一定好好珍惜。

怎么能不惜福呢,就像他说的,幸好遇见的是他。一个姑娘家,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抵抗不过这世道。幸好是他,幸好不是个脑满肠肥的昏官,要是落进了那样的人手里,才真是死路一条。

原本还想方设法要走的,现在却放弃了,抱弦笑着同她说:“殿帅是实心为姑娘,不过玩性也忒大了些,可是吓着姑娘了?才刚董夫人说的,穆家真想同殿帅结亲呢,姑娘好歹要留神。到底满幽州都知道指挥使要和大尹府过礼,这会子不笼络住了殿帅,要是他剑走偏锋,那可不是顽的了。”

清圆坐在窗前,抬起眼朝他的屋子瞧了瞧,细细咬着牙道:“他捉弄得我够了,我也得回敬回敬他才好。且等着瞧吧!”

观德殿里正回禀公务的沈润,眼皮一阵急跳。

圣人还在为谢纾的办事不力大怒,“六万人,攻了近两个月,损兵折将,如今只余半数人马,叫朕说他什么好!当初是谁夸下海口,说对石堡城一带了如指掌的?吐蕃人,药水河,只要他谢纾出马,必能一举拿下。现在呢?朕不是没给他机会,是他躺在功劳簿上太久,忘了自己是谁了。”

雷霆震怒,总要发泄一下才好,殿里议事的官员们噤若寒蝉,一味执笏躬腰,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傅的主意,无非是主将换人,“眼下武胜军相距不远,倒不如当着全军斩杀谢纾,以儆效尤,让江兆堂接手强攻。”

沈润听了,笑道:“斩杀谢纾大不妥,毕竟谢纾也曾为驱赶吐蕃人立下过汗马功劳。圣人以仁孝治天下,倘或轻易斩杀往日功臣,难免寒了一众老将的心。且随他出征的将士,都是当年同他一道出生入死的,眼下大敌当前,群龙无首势必自乱阵脚,到时候别说一个武胜军,就算再加上天平军,只怕都不够使的。”

朝堂之上议政,政见不合常会从细微处入手,动不动上点眼药说说私情。沈润的好处在于大肆宣扬和穆府尹家结亲,完全和谢家没有半点交集,因此也没人拿那点私事,作为驳斥他的手段。

圣人因早前就听取了他的提议,知道他正作什么打算,便没有再多言,冲殿内议事的臣工道:“此事朕自有定夺,前两日率臣的上疏朕也看了,剑南道驻扎的禁军听殿前都指挥司指派,人不在多,在精,调遣一路奇袭,巧取比强攻好,不伤脾胃。今日也议了许久,既然没有更好的提议,那就由殿前司指派禁军出征吧。”

众臣道喏,却行退出了观德殿。

殿里只余他们君臣,圣人瞧了沈润一眼,“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沈润道:“托圣人的福,已经筹办得差不多了,人到了我府上,只等横塘的人一到,就能把婚事办了。”

圣人叹气:“世上好姑娘多了,何必为了这一个费那么大的力气。率臣的心思当用在公务上,这京畿驻防,刑狱案件,哪一样不要你费心?”

他只是笑,“世上好姑娘再多,臣只属意这一个,请圣人成全臣这一片痴心。最后还要讨圣人恩旨替臣指婚,那臣这桩婚事才算圆满。”

圣人点点头,“谢纾折损了我三万兵马,要她一个女儿算便宜他了。只要你这回能助他攻下石堡城,别说一个四姑娘,他们家几个姑娘全给你,也不为过。”

沈润忙道:“臣只要这一个就够了,因她不是谢家长大的,才会教养得这样合臣的心意。剩下几位……”他大摇其头,“臣无福消受。届时还请圣人替她正名,将她归置到陈家门下,谢家那个脏窝儿,我不想再叫她回去了。”

圣人看着他,由衷地感慨,人到了这把年纪,娶个媳妇果真不容易,又当丈夫又当爹,真算为这小夫人操碎了心了。

沈润却乐此不疲,甚至当日往返幽州和上京,也一点不觉得乏累。只是路上很担心,怕家里下人拦不住她,她那样大的主意,要是到家发现她不见了,又该如何是好。

于是鞭子抽得愈发急,赶到家时太阳还没有下山,进门便问门上小厮,“四姑娘出去过么?”

小厮垂着袖子说:“回老爷,小的镇日瞪眼瞧着呢,四姑娘没出过二门。”

他心里稍稍踏实了些,把手里的鞭子一扔,扔给了身后的近侍,自己匆匆往东苑去。到了院门上见了周嬷嬷,又问四姑娘今日怎么样。

周嬷嬷道:“上半晌二太太来了,想是劝动了四姑娘,姑娘今儿一天都没什么动静,也没说要走。”

这就有些奇了,沈润迟疑着,朝厢房望了一眼,见隔扇门后有身影款款走过,才确信她真的还在府里。

想即刻去见她,走了两步抬袖闻闻,又怕身上汗味熏着她。这样不行,还是得先洗干净了,洗得香香的,回头才好亲近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