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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李玉梨行事高调且不讲道理,京中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了去。此时听闻挨打的是李玉梨,又听那妇人说挨打的缘由,全都在一旁指指点点。

李玉梨又疼又丢脸,想躲又躲不开。直到那妇人掏出剪子要剪她的头发,她才撕心裂肺地挣扎起来:“你敢?你敢动我的头发!信不信我禀了贵妃娘娘剁了你的爪子!给我松开!”

那妇人早有人授意,下手毫不含糊。她乡下做农活做多了,手上很是有一把力气。一手将李玉梨的头发扯乱,随手一把就咔嚓一下。李玉梨伸手去挡,却又害怕被剪子弄伤,畏畏缩缩的。结果那妇人这里剪一块那里剪一块,李玉梨这一头浓密的乌发被当场被剪成了个癞子头。

“我叫你勾引别人家男人!我叫你□□不要脸!”

李玉梨看着头发一撮一撮地落下来,情绪激动之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那妇人看她真人软绵绵地倒下去丝毫不慌,甚至冷笑一声。京中贵人女子都是这幅德行,看似瘦弱,实则底子好着呢。乡下人活不到五十,贵族的这些人哪个不长寿?将剪子往后腰一别,直接上收扒衣服。乡下妇人想到羞辱人的法子粗暴且狠辣,她愣是在大街上将李玉梨扒光了挂在马上游街。

李玉梨半途清醒了一下,迷蒙着眼睛瞥到自己的现状顿时受不了,情绪彻底地崩溃:“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你这个贱婢!你这个贱婢竟然这样对我!娘娘不会放过你的,我会叫娘娘抄了你家,灭了你全族!贱婢!贱婢!贱婢!”

那妇人敢这么做就不怕被追究,狠心将李玉梨的脸面撕下来扔在地上踩:“那我等着。”

这一场大戏,不可谓不惊人。别说全京城的贵族都看了一场笑话,就连当今圣上也听说了。李玉婉狠了心半年不搭理李玉梨,骤然听说李玉梨的事儿,居然是这样有辱门楣的丑事。

哪怕她单方面斩断了与李玉梨的情分,但两人到底还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李玉梨出丑,她身为亲姐姐一样面上无光。李玉婉是当真由此恨了李玉梨,早就叫她收敛别再招惹那些男子。她屡教不改,还越发放荡。李玉婉此时看着圣上揶揄的目光,面上笑着,心里却呕得快吐血。

当日之后,李玉婉便做了一个决定。

李玉梨没想到,自己遭遇了这样的羞辱。亲姐姐李玉婉不仅没有帮她讨回公道,居然还联合李家要将她逐出家族。李玉婉这个决定不亚于直接让她去死。她当众被人扒光了游街,刺激过度本就有些疯癫。如今若是再被逐出家族,她往后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

“……姐姐,你是要玉梨的命么?”

李玉婉呼吸一滞,偏过头去:“玉梨,本宫劝过你多少回?你听过吗?”

李玉梨不说话了。

李玉婉就算狠心,到底是疼了三十多年的亲妹妹。若非她这回离谱得连累整个家族,怕是往后李家姑娘议亲都要被她的名声带累,她绝不会这样做:“还是那句话,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担起责任。本宫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如今这种境况都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这一通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短短十来日的功夫,李玉梨从风光无限的虢国夫人沦落成人人唾弃的李家弃子。王家人原本顾忌着贵妃不敢来李家放肆,除了这事儿,王家堂而皇之搬进了李府。

李玉梨的玉锦园被王家老太太霸占,里面蓄养的美少年一朝全被赶出府去。

原先的李家,很快改成了王家。若非萧程颐时常会来锦绣园照看丸子,王家老太太铁定也要将病秧子丸子赶出李府,腾出院子来给她未嫁人的女儿。因着王爷坐镇,王家人再放肆也不敢惹到丸子的头上。不过王家的小女儿虽不敢抢占丸子的院子,却整日呆在锦绣园,硬装作一副与丸子十分亲近的模样。

每回萧程颐来,她都跟前跟后的端茶递水。时常萧程颐想趁着丸子清醒说说话,她也在一旁东一句西一句地插嘴。这王家人不愧是与李玉梨一丘之貉,吃相难看的嘴脸藏都不会藏。

“明日我便向父皇请旨,娶你为妃。”萧程颐被这没脸没皮的女子闹得心烦气躁,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看不懂人脸色的女子,“李家乌烟瘴气的不利于你养身子,尽早随我去秦王府调理。”

丸子拒绝的话说过无数遍,萧程颐听不进去,她便也不管了。

左右她如今的这个情况,武德帝是绝不可能同意他娶她过门的。丸子垂着眼帘靠在他怀中看着满园的枫叶,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林瑟瑟:“瑟瑟如今如何?在吴王府可还好?”

提到林瑟瑟,萧程颐脸上笑容淡了淡:“她怎会不好?能言善道,六弟还挺稀罕她的。”

丸子‘嗯’了一声,眼睑微微地转动。

萧程颐受不了她安静,一看她如此孱弱的模样心就揪起来:“你有心关心她,不如多省些心思来想想我。我生得不俊么?还是我不如林瑟瑟会讨你欢心?人就在你眼前,你还记挂着不相干的人。”

丸子笑了一声:“想拜托你帮一个忙。”

萧程颐一愣,垂眸看着她。

“帮我将瑟瑟那个玉牌毁掉吧。另外,若是可以,我想亲自见瑟瑟一面。”丸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银盅,递给萧程颐,“还有,就是将这个送给贵妃娘娘,算是我对贵妃娘娘多年维护之情的谢礼。”

萧程颐接过小银盅,捏在手指中把玩了几把,颇有些迷惑不解的样子。大宇朝几十年前命理一说盛行之时,还没有过巫蛊之术。萧程颐看到银色的小盅,下意识以为是什么香囊。只是拿在手中没嗅到香味儿,却有一股清冽的草药味儿:“这是什么?安神的香囊?”

丸子嗓音清淡:“就当是安神的香囊吧,里头是能安贵妃娘娘心的东西。”

萧程颐不知什么是能安贵妃的心,但既然丸子拜托他,他便将东西送到便是:“玉牌的事情你都清楚了?”

“嗯。”丸子闭上眼睛,还是那副淡淡模样。

“心里难受?”萧程颐知她看着冷淡不近人情,实则性情温软又重情义,“林瑟瑟那姑娘眼睛里欲望太重,野心太大,不值得你太上心。她若是做了什么你没必要太过失望。”

“没有失望,”丸子睁开眼睛,“你不必多想。”

萧程颐还是觉得她心中难受。林瑟瑟受了她那么多恩惠,结果丸子中毒缠绵病榻这么久,一句问候的话都不曾捎来。确实有些薄凉。但这话他知丸子不爱听,便也没说。

闷声不吭地陪着丸子看了一会儿枫叶,他才照常将睡着的丸子抱回去。

路上不出意外的又撞见了王家的姑娘。

这姑娘生得倒是有三分姿色,就是一双眼睛太浑浊,白白损了几分丽色。她此时一身绫罗绸缎,腰肢勒得极细,故作不知地等在枫树下搔首弄姿。耐着性子等萧程颐抱着丸子靠近了,刚想借机上前搭话。就感觉眼前一阵风刮过,萧程颐抱着人就走远了。

恨恨地跺了跺脚,她嘟着嘴骂了一句‘病秧子’,扭头走了。

几日后,已做妇人打扮的林瑟瑟侧坐在床榻边沿,看着床榻之上单薄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刮跑的丸子,呼吸不自觉地都放轻了。这些日子,她在吴王府其实过得还算不错。诚如丸子所说,萧程峰虽有些天之骄子的骄矜和脾气,本性却是十分不错的。

林瑟瑟在试探了几次萧程峰的底线之后,如今在吴王府后院混得风生水起。

“……姐姐,瑟瑟回来看你了。”林瑟瑟小心翼翼地握住丸子搭在褥子上的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愧疚还是心疼,十分复杂,“怎么才几个月没见,你便瘦成了这幅模样。”

丸子意识有些昏沉,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声响儿。

林瑟瑟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递到丸子耳边。她挣扎许久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缓缓地反手握住了林瑟瑟的手。林瑟瑟突然感觉到手腕一麻,但注意到丸子睁开眼,她立即惊喜:“姐姐你醒了?!”

丸子在她的帮助下坐起身,苍白的唇勾起来,点点头:“嗯,瑟瑟回来了。”

一句话,说得林瑟瑟鼻头都酸了。她眼神闪躲了几下,有些愧对丸子。她出嫁的前一日丸子出了事儿,她自然是知晓丸子情况不好的。只是进了吴王府后她忙着经营自己的日子,总是抽不开空回来。丸子的这句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径不妥。

林瑟瑟于是立即向丸子解释,将她近来身边发生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说给丸子听。丸子淡淡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还是那副冷淡又不失温和的态度,倒是叫林瑟瑟渐渐宽了心。

“对不住姐姐,是瑟瑟这段时日忽略了你。”理由找一堆,林瑟瑟还是知道自己做的不好。

丸子摇摇头:“不必,你出嫁了,该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能回来看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本就是想问问你在吴王府的情况,听你这么说还挺不错,那我也就放心了。”

丸子这么一说,林瑟瑟顿时更羞愧。

她惯来懂得猜别人心思,此时自然是知晓丸子并没有在怪她。确定丸子心胸,她于是又正正经经地为这段时日的怠慢丸子的态度道了歉。

得了丸子一个笑后,她才长吁一口气地感慨道:“姐姐不怪我就好了。今日回来之前,我还以为姐姐会因为我这么久不回来看你而生我的气。是我想错了,姐姐这么大度的人怎么会为这些生我的气。果然,整个李家还是姐姐对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