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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姜也一共找到了两个可行的方向,一个是复原西夏的降神仪式,另一个是做梦。降神仪式复原得非常艰难,不仅在于相关史料太少,还因为这期间涉及无数血腥祭祀,尤其需要活人当降神载体,成为盛装神明意志的傀儡。姜也只好在另一个方向下功夫,他听说广西有个村子的鬼婆很有名,还被邀请参加过学院的行业研讨大会,便启程拜访鬼婆。鬼婆姓黄,听他说了目的,叹道:“你要想好,祂是不可直视的东西,你去梦里找祂,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姜也很坚定,“我要去。”

“好,”黄婆婆说,“入一次梦三万块。”

姜也:“……”

黄婆婆点燃她特制的香烛,在床上摆好卦阵,让姜也躺下。姜也闻着那熏鼻的香味,缓缓入眠。他什么也没有梦到,醒来之后黄婆婆却说,兴许是他梦见了却忘了。他沉默无言,付了九万块,又在黄婆的卦阵里睡了两次,依旧毫无进展。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姜若初每天发微信来催他回首都,还说要来找他。他暗自记下黄婆的卦阵,又花五万块买了黄婆自制的香烛,返回首都。

他每夜睡在卦阵中,期盼能入梦见到祂。黄婆的卦阵没有用,他又去拜访贵州舟溪的鬼师,他们用阴崽引他入梦,这一次他真的梦见无数没有面目的怪人,但始终没有看见白色的神明。沈铎认识一个独龙族的南木萨,在独龙族,“祂”被称为“德格拉”。姜也请南木萨帮忙,南木萨大惊失色,不停地告诉姜也“德格拉”多么多么邪恶,决不能轻易靠近。姜也坚持,南木萨才拎着油灯,带他去了坟墓,并告诉姜也,在此地入眠,将会碰见他们的祖先。只要姜也足够心诚,请祖先引路,或许可以看见“德格拉”。

大三暑假,姜也全部消磨在独龙族的祖坟,在暑假即将结束,他又要重返首都的前一个夜晚,他终于梦见了一个啼哭的老人。老人佝偻着背,立在树后面,哭声呜咽。

“老人家,能带我去看‘德格拉’吗?”姜也用独龙族语问。

老人哭泣不止,却不回应。

姜也耐心地问:“我想见‘德格拉’,您想要多少冥币?”

老人依旧啼哭,而且离姜也越来越近。

“不要冥币么?”姜也已经轻车熟路,“烧个阿姨照顾您?”

老人转过头,五官倒错,一脸愤怒。姜也发现这老人是个老太太。

“抱歉,烧个男模。”姜也说。

话音刚落,老人忽然不见了。姜也正要皱眉,忽见坟墓四周浮起了诡异的白雾。白雾中,树影幢幢,枯槁的树木像扭曲的人体,有的似乎还有痛苦的五官。姜也在白雾间行走,忽然听见诡异的沙沙声。他扭过头,远处,密密匝匝的高耸巨木中,似有一个庞大的影子正在缓慢穿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怖涌上心头,可姜也却压抑住心头的不适,立在原地,望着那巨影。

“靳非泽——”他大声喊。

那巨影一滞,无数狂乱的腕足从白雾里打出来。那腕足通体纯白,硕大无匹,卷起无数狂叶,直直袭向姜也。后脖领被谁一拽,眼睛也被捂住了,姜也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耳畔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经过,他感受到冰凉的腕足划过他的脸颊。过了许久,他终于被松开,原来是老太太压在他背上,捂住了他的眼睛。

老太太翻着白惨惨的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抱歉。”姜也低声说,“我太鲁莽。”

神明初生,像丛林中的幼兽般警惕一切,他不能贸然靠近。

姜也醒了之后,去问南木萨老太太是谁。他画出了老太太的容貌,南木萨非常激动,把家族相片翻出来给他看。原来那老太太是南木萨的祖奶奶,南木萨说他的祖奶奶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生前是远近闻名的巫师,说得唾沫横飞。姜也依约给祖奶奶烧了一个八块腹肌的男模,还打电话给学院,说迟几天回去报道。

自从入梦见到祂,姜也的精神萎靡了好几天,看东西也重影。南木萨说他的精神受到了影响,让他万万不能再用肉眼直视神明。南木萨给祖奶奶烧了条黑色纱巾,说下次他实在想看,戴着纱巾看。姜也望着火盆里的纱巾若有所思,问南木萨借了他的小电驴,骑车到镇上买了一斤山楂糕,烧给了祖奶奶。

第三天,姜也再次入梦。这一次,祖奶奶身边多了个两颊画着红晕的西装男模。祖奶奶看起来很高兴,把纱巾和山楂糕递给姜也。姜也用纱巾蒙住眼,坐在林中,静静等祂出现。

“沙沙——沙沙——”

祂来了。

姜也望着参天巨影,把山楂糕丢进白雾。又有无数狂乱的白色腕足打出来,这一次姜也早有准备,左躲右闪,一边丢山楂糕,一边避开腕足。可祂完全无视山楂糕,直奔姜也。姜也一个躲闪不及,腕足刺穿他的左手,鲜血淋漓。白色腕足吸盘收缩,姜也的血被祂吸了进去。姜也疼到抽搐,祂猛地抽出腕足,血滴上了山楂糕,腕足在山楂糕周围绕了一圈,似乎在试探,尔后卷起山楂糕,退回白雾。

怪不得白霄君说他的味道熟悉,原来是这个时候,祂喝了他的血。

祖奶奶忽然出现,一手夹着男模,一手扛着受伤的姜也,飞速撤退。

姜也醒来,左手手背赫然一个血淋淋的裂口。南木萨吓死了,连夜把他送医院。

神在梦里造成的肉体创伤,会反馈到现实,姜也心情沉重,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靳非泽交流。南木萨说,我祖奶奶托梦给我了,说让你别来了,太危险了。这次伤得太严重,惊动了学院,已经在学院任职的姜若初赶到村子里,把姜也拎了回去。

“你的手差点废了你知道吗?”姜若初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后座的姜也。

青年望着车窗外刷刷倒退的树木,霓虹灯光打在他脸上,光影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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