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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他名字,他也只是看她一眼,仍旧一言不发。

于是红蓼就知道他生气了。

……好吧,大概塔里的情形,他看到后没办法不在意。

但她目前这个情况,经历了那么沉痛的幻境,都不能先安慰一下她再算账吗?

红蓼自己也有些委屈,靠在他怀里低声说:“……我只是想帮你救人。”

“只是帮我吗。”他终于开口,却是反问,“不是因为你自己想救?”

红蓼心一揪,拧眉说道:“好嘛,的确是一半一半吧,当时那种情况,你赶不及,我若不进去他必死无疑,我有法衣保护,还跟你学了那么久,应该可以争取足够的时间……”

“我说过让你保护好自己即可,不必去管别人。”

云步虚脚步停下,视线望着前方,语气平静:“你答应了我,但没做到。”

话说此处,他好像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复又道:“你累了,我送你回去。”

红蓼怔愣许久,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云步虚放下。

浮心塔的事算是解决了,但道圣宫的危机还没完全解除。

云步虚先去救了她,现在就得去帮助弟子们。

沐雪沉已经撑了很久,硬生生将最凶的一波冥鬼潮抵挡在道圣宫之外,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烈的。

他和一众同门遍体鳞伤,若非有圣人法戒的帮助,怕是会死伤无数。

可他们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这么抵挡罢了,真要让冥鬼潮彻底消失,他们是不行至少以他们目前的能力还做不到。

云步虚回来得正是时候,沐雪沉被冥鬼袭击,身子摔出很远,被他稳稳地接住。

“……师尊!”沐雪沉一喜。

“做得不错,退下吧。”

红蓼安全了,云步虚就投入了真正的战斗。

他本身情况也不好,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那些,毫不收敛地大开杀戒。

那一瞬间,不单是操纵着冥鬼潮的谢沾衣伤重恐惧,连道圣宫的弟子都有些害怕。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圣人,哪怕上次大战时他也没有这样。

因他一人之力,战场上局势瞬间扭转,方才还一直嚣张进攻的冥鬼潮成了丧家之犬,在谢沾衣的操作下急速逃走。

饶是如此还是折损大半,反噬到谢沾衣身上的力量令他祭坛崩坏,灵府受损严重。

“……云步虚。”谢沾衣擦去嘴角的血迹,扶着桌案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他突然想到束云壑,自始至终,他都没看见魔界一个影子。

也不是没有,有一个半人半魔,帮的还是道圣宫。

好啊,上次他放了他们鸽子,这次轮到那家伙了。

“贪生怕死的东西,这样好的机会都抓不住。”

谢沾衣深觉队伍带不动,这或许就是妖魔冥抵挡不住天之主一脉的原因,他们总是更在意自身的利益。

先是他自己,后是束云壑,都太自私了。

这次真是很好的机会,他都能感觉到云步虚虽然手段强硬,道心却明显有些不稳。

若能抓住机会一击即中,毁他道意防线,令他心神崩塌,杀掉他就指日可待了。

该死的束云壑。

下次再有如此算计,必不能再将对方当做重要一环。

道圣宫里,红蓼凝着云步虚动手的样子,就知道他这次真的很生气。

她其实都没怎么看到过他生气的样子。

他哪怕有什么不高兴的,也都会很快自我消解,不会做用到她身上。

这次她九死一生归来他都反应冷淡,虽顾念着她的安全,没把她丢在那里,但丢在这里和那里又有什么区别?

红蓼孤零零地站在圣殿内部的结界之中,他生气,她只更生气。

有什么东西比他们还能再见面更重要的吗?

他没经历过,恐怕不知道她在以为他死了,很可能还是因她而死时那种万念俱灰的心情。

她当时只想着要给他报仇,要把他们全都杀了,然后就去找他。

如果没办法复活他就陪他一起去死。

这是她那时唯一的念头。

云步虚介意的是什么她也能明白。

但她不觉得这个时候,那些情绪该比能重逢的喜悦更重要。

……算了。

红蓼不再看外面的战况,知道他不会有事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转身就走,低着头,半阖眼睛,安安静静地回到寝殿里面。

坐在镜子前,红蓼准备拆掉身上的行头。

合籍大殿明显是办不下去了,还穿着嫁衣带着妆发做什么?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在打斗中注意着不要弄乱妆发的了。

她一直想着出来之后,他们还是可以继续这场婚礼的。

手抓着金钗想要摘下来,可又不舍得。

红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讨厌死了她现在的样子。

这就是她当初最怕看到的画面。

喜怒哀乐全都挂在一人身上,他如何她控制不了,只能受着,就这还要舍不得。

红蓼不想看到这样的自己,吸了一口,逼着自己拆掉发髻,可真要摘掉金钗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拦住了她。

“做什么。”

云步虚出现在她身后,镜中倒映着他一身鲜血的身影。

他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脸颊上的血迹。

血迹擦去,留下淡淡的伤痕,红蓼望着,许久没话。

云步虚将金钗给她戴好,视线低垂,长睫之下不知掩着何等真意。

红蓼突然开口:“对不起,我不该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别人。”

云步虚倏地抬起眼,和她在镜中对视。

“但我可能就是这样的人。让我眼睁睁看着救过我的人去死,我做不到,而且我也不算违背了对你的承诺。”她面红眼红,音色沙哑,“我保护好了自己,好好地坐在这里。”

“你生气,不高兴,我都能理解,可是。”红蓼眼睛轻颤,“你可以怪我,我们可以说开。你怎么能一句话都不跟我说,那么冷淡。”

“我那样难才回来……你是没有不管我,可你都不问问我有没有哪里不好,完全不心疼我。”

红蓼越说越委屈:“那还戴着这些做什么,拆了吧,没必要了,我不要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