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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沉玉没回答,然而眼下的情况他不回话就等于默认了。

江夫人脸色苍白,眉眼间有种习以为常的刻薄,但这刻薄肯定不会对着他们。

“原来如此,只听闻君上在镇魔渊失踪,倒是未听说君上何时收了徒弟。”江夫人勉强说道。

她很想直奔主题,让荆沉玉帮忙找江善果,但她也是世家主母,知道那太不礼貌,所以她忍耐着寒暄。

荆沉玉看得出她的急切,她实在是憔悴到了极点,已经无力伪装什么了。

他漠然地进了江家,依然不说话。

对于除了昭昭之外的人,他真是惜字如金。

昭昭观察着江夫人,她其实是美的,但她总是皱着眉,气质阴冷压抑,大大削减了她的姿色。

就是这个女人,生下了江善音和江善果一对兄妹。按理说,她儿女双全,夫君争气,曾经还有着剑君那般贵重的未来女婿,不该是这种仿佛过得很不如意的模样。

但实际上,她百般疼爱的儿子怨恨她薄待长姐,不与她交心亲近,她十分嫌弃的女儿维系不了和剑君的婚约,毫无预兆地被退婚,让她在世家族人面前丢尽了脸,她钟情爱慕的夫君……对她亦不是毫无保留。

现在,这个夫君还走火入魔暴毙了。

没人知道他为何走火入魔,到了堂前,荆沉玉接过纸钱,双指并拢引火在盆中烧了,转过身来就见昭昭还盯着江夫人的背影看。

在镇魔渊的时候,昭昭始终离众人很远,走得很快,正道修士们只知道那是个魔族女子,并不清楚她的相貌。

如今她带着江善果给的长命锁,江家主又死了,江家主宅里是没人能看出她身上魔气的。

她扮做什么不好,却偏要做他的弟子。

他的确到了该收弟子的时候,可从未想过那个人是她。

昭昭也没想过荆沉玉会真的考虑这个问题,她只是随便扯了个谎罢了。

她正专心致志地观察江夫人。

原书里江家主也是死了的,也是走火入魔,但那时江善音已经在镇魔渊入魔,江善果惨死,江家主死的戏份就没那么重。

他生前对江善音也不好,过于冷漠,仿佛对陌生人。他其实对江善果也不算好,整个江家可能都没他在意的人。在江善音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沉默的,清冷的,他如谪仙般俊美,却也如谪仙般断情绝爱。

备受宠爱的弟弟到了他面前,也不过是随意问问学业和修炼,问完就走,常年累月地巡视产业,甚少留在家中。

他死时江善音入了魔,自身都难保,哪里还顾得了他为何走火入魔?

后面她能顾上了,他已经下葬,尘埃落定,无人怀疑他死的蹊跷,只当他是修炼不当,她也不必去查。

所以在原书里,江家主的死只能算是个小插曲,用来堆积江善音的凄惨,并没后续,昭昭也就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如果有的话。

甚至连江夫人都没想过丈夫死的问题。

夫君死了,儿子也死了,女儿入魔,江夫人大受打击,家产也很快被二房夺走,如果不是想看江善音何时也死,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君上。”江夫人鼓足勇气上前,“君上要退婚时送了剑令过来,天下人皆知有剑令在手,可让君上允一件事,君上会兑现吧?”

荆沉玉收回落在昭昭身上的眼神,漠然道:“说。”

直奔主题,很荆。

江夫人松了口气,本来还怕女儿入魔的事让荆沉玉收回成命,毕竟这位剑君甚是厌恶与魔有关的一切,还好还好。

“果儿不见了,他之前偷跑到了镇魔渊,妾身知道后就让夫君去将他带回来,可夫君路上出了事,走火入魔暴毙而亡……”她眼睛红了,却没有多少留恋和伤心,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恨意。

这很奇怪,恨?恨江家主,她的丈夫吗?恨到连对外人都隐藏不了?

昭昭慢慢走过来,江夫人压根没在意她,焦急道:“他出了事,果儿得了消息就往回赶,他是去镇魔渊找他那个不成器的姐姐的,回来也是与她一起,妾身派了人去接他们,路上却没接到。”

江夫人气愤地说:“果儿不见了!江家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就只剩下江善音一个人!她还入了魔!跑掉了!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对果儿做了什么!她嫉妒果儿得我宠爱,她肯定把果儿藏起来了!她和魔族勾结要伤害我的果儿!”

昭昭听她这样说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不太舒服。

种善因得善果,江善音的名字本身就是个侮辱。现在善果因善音生死不明,她不能指望江夫人还能有什么慈母的良心。这玩意儿在一切没发生的时候,江夫人就没有。

婚约大概是江善音在江家唯一的价值,如果不是有这个婚约在,她所有的修炼资源都会被江夫人转给江善果,虽然江善果肯定会私下接济她,但那也改不变不了她如履薄冰的现实。

失了婚约之后,江善音回过一次家,想在去镇魔渊之前最后看看唯一关心她的弟弟,也就那一次,她在江家受尽了苛待。

她明明是主族嫡女,却还要被旁支的族妹欺辱,荆沉玉给她的那些退婚补偿全都被他们瓜分,一样都没到她手里,她来是一身天枢阁弟子服,走还是如此。

她就要前往镇魔渊,九死一生,可没有一句关心,甚至连个护身的法器都无人给。

父亲冷漠,母亲偏心,族人轻视,江善音的生活是地狱难度。

昭昭是女主控,所以不可能喜欢江夫人。但她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江夫人声音尖厉,她在一旁听得耳朵难受也不曾皱眉,只轻轻按了按额角。

荆沉玉注意到,长睫掩去眼底的暗色,冷淡开口:“前方带路,本君要看江家魂灯。”

江夫人脸色苍白:“果儿的魂灯是亮的……亮着的,只是很微弱。”

昭昭欲言又止,想问一句江善音的魂灯如何,可她不方便插话。

荆沉玉好似知道她想问什么,替她问出了口。

“江善音的如何。”

一听这个名字,江夫人表情充满了怨毒:“她的也亮着,亮得可旺盛了,还掺了绿色,因为她入了魔!”

她激动地迎上前:“君上,你一定要把果儿救回来,他绝对是被江善音给关在哪里了,她以为没了果儿我就会喜欢她了吗?我只会更恨她,她怎么可以伤害果儿,那是我的命……”

“够了。”荆沉玉实在听不下去,“事情未有决断之前勿要妄加揣测。”

“妄加揣测?怎么可能是妄加揣测?”江夫人激动起来,“她入了魔!她为何会入魔?哪怕镇魔渊魔气冲天修士很容易被迷惑,可她如果没有心魔会被迷惑吗?她一开始就心志不坚,肯定早就存了伤害果儿的念头,果儿还一心为他这个姐姐鸣不平,还因为她与我不亲近……”

江夫人委屈极了:“他太傻太善良了,现在好了,那女人……”

“江夫人,恕我冒犯,但你清醒一点,江善音不是什么‘那女人’,她是你女儿,你的亲生女儿。”昭昭忍无可忍,憋着气说了一句。

江夫人冷笑道:“我没她这个女儿,她自小就和她父亲一样,总摆出那副谁委屈了他们的样子……”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江夫人沉默下来,很快调整好心态,勉力平静道:“前尘旧事就不提了,现在果儿肯定是和江善音回来的途中被害了,江善音入魔后打伤了江家的人不知去向,还请君上快点抓到她,把果儿救回来。”

昭昭真的憋不住了,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真的来自亲娘吗?原书里只说江善音在江家处境不好,光说了如何不好,也没说缘由,昭昭看书时就在想,难道只是因为喜欢儿子吗?

因为喜欢儿子,就薄待女儿,好像不是自己生的一样,真的有必要吗?

手被人握住,道袍广袖宽大,挡住了她被他握住的手,昭昭垂眸,是荆沉玉。

他牵着她,是制止的意思。

他不想让她多说,她到了嘴边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不是时候,昭昭忍得眼睛发红。

荆沉玉握着她的手对江夫人说:“江氏姐弟本君会找,江善音为何入魔,本君也会弄清楚。”

江夫人脸色好看了一点:“多谢君上。”

“你该谢的不是本君。”荆沉玉冷冰冰地说,“你该谢你的女儿。若无她,本君不会给江家剑令,今日也不会应允你的请求。”

江夫人涨红了脸:“我还要谢她?!没有她果儿就不会出事!是她害果儿!她还入了魔,让江家蒙羞,我怎么可能谢她……”

“本君再说一次。”

般若乍现,悬在江夫人面前,江夫人吓得脸色煞白,疾步后退。

“未有决断之前,不得妄加揣测。”荆沉玉的声音尽是冰寒杀意,“本君在这里,你没资格做断论。”

江夫人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你!……”

回答她的是昭昭。

“善音不会伤害江少爷。”

她突然开口,江夫人望过去,注意到了她脖子上戴的东西。

“这长命锁……是果儿的!”江夫人快步走来,“你怎么会有这个?这是果儿的东西!”

“是他给我的。我见过他们姐弟,他们关系很好,善音很疼爱弟弟,处处保护,与夫人口中之人完全不同。听了夫人的话,我都要怀疑我认识的不是江家姐弟了。”

江夫人表情扭曲,想斥责她一个晚辈知道什么,却见荆沉玉挡在了昭昭面前。

他不过随意瞥了她一眼,她满肚子的斥责就说不出来了。

“去给江家主上香。”荆沉玉这话是跟昭昭说的。

昭昭想起自己伪装的身份,认命地上前上香。

看着那精致华美的棺材,昭昭上香的时候一直在想,江家主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和江家姐弟失踪的事有关。已经没有了夜月眠的阻碍,江善音到底是怎么入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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