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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不住。

无论如何都留不住。

荆沉玉闭了闭眼,胸腔翻涌,终于忍不住,喷了一口血。

“玉儿!”

“君上!”

众人想要上前,荆沉玉却冷冰冰地望向了始作俑者张天师。

张天师本是好意,还等着荆沉玉清醒过来感激他,不成想被如此盯着,如坠冰窖的同时,免不得升起一股怨气。

“剑君这是何意。”张天师脸色也很难看,“本天师助你除了心魔,你怎么好像还要与本天师动手?”

荆沉玉连还没死干净的夜月眠都不顾,提剑走向张天师,纠正他:“不是好像。”

张天师一愣。

“我的确要和你动手。”荆沉玉白发蓝眸,如仙似妖,“张观复,纳命来。”

张天师瞪大了眼睛,可不敢小觑荆沉玉,拿了十二万分的全力去应他这惊天动地的一剑。

雷云滚滚,有雷劈下来,华倾看着,不禁想起上次荆沉玉说除掉了心魔,渡劫入登仙境的时候。

那这次的雷劫又是什么?

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花藕夫人拧眉望着荆沉玉,他竟然还没倒下,她的银针法器进入他体内就会消失,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灵力自血脉摧毁他的一切,他应该已经感受到了,怎么好像……没受任何影响?还将张天师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抬眸望着雷云滚滚,难不成他又进阶了?

他如今算是登仙境第几重?是不是可以飞升了?张天师助他除心魔是帮了他,他却要张天师的命,张天师完全不是对手,不知会不会后悔。

不行。

荆沉玉不能活。

他若这样活下来烛儿怎么办?

花藕夫人正要动手,秦夜烛匆匆赶到,他是被这雷云吸引,想来看看情况。

他从很远的地方看到昭昭被杀,灰飞烟灭,脑海中浮现出她笑着的模样,在无上峰也好,在蓬莱也罢,他其实从未想过真的要她死。

即便是剑君,他也没想做得那样绝,母亲来此,他本想可以私下里谈一谈,未曾想到会变成今日这般。

他抓住了母亲的手,花藕夫人刚要念诀就被打断,皱眉望向儿子:“烛儿,机不可失——”

“母亲。”秦夜烛抿唇道,“莫要再因我造孽了。”

花藕夫人一震,手臂整个僵住。

天枢阁的位置上,曲春昼始终坐在那,从荆沉玉开始说话到昭昭死去,他都没有动过一下。

幂篱之下,他干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倒不是淡漠到觉得一切没什么,而是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他不是不想表达什么,也不是不想做什么,只是不知如何表达,如何做。

他此生平淡,鲜少与人交流,总是一个人,常年与卦坛相伴,昭昭是他想要交的第一个朋友。

不久之前她还说过,他们往后就是生死之交。

那时他怎么都想不到她会是魔,还是荆沉玉的心魔。

抬头望向雷云滚滚的天,曲春昼心跳得很快,好像要跳出胸腔,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心里很慌。

他想起在镇魔渊,他和昭昭一起躲着荆沉玉,在帐篷里,在海岸边,在狭窄的法器结界中,一整夜。

她捂着他的唇不准他出声,手心擦着他的唇瓣,这段记忆深刻到他现在手心还冒汗。

他想了很多,想到最后他发现,他的弟子入了魔,他……的挚友?亦或是……其他什么,她本身就是魔。

她甚至已经死去了。

她就这样死了,他们甚至还未曾以朋友的身份好好说几句话。

他这一生,好像与魔脱不开关系了。

“师尊。”元采衣突然开口,“是师妹!”

曲春昼顺着望去,看见了人群中和夜月眠很接近的江善音。

因为夜月眠和昭昭闹得太大,她便没了什么存在感,现在荆沉玉和张天师打得惊天动地,更无人关注她。

她静静看着与她同行而来的夜月眠,后者愣在原地,始终望着昭昭消失的方向。

他清晰感觉到血契的羁绊消失了,昭昭定然是死了。

真的死了?

居然真的死了。

捂着心口,剑刃偏了一寸,他还活着,可昭昭死了,就死在他背后。

夜月眠苍白的脸上一片茫然,他抬起尖俏的下巴,望着雷云滚滚,想站起来却又跌到。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周围很快有人围上来,是九华剑宗弟子。

他得走。

理智告诉他,想活着就要走,可他动弹不了。

他努力撑起手臂,但只要想到昭昭就没力气了。

她死了。

那个处处和自己作对,让他无可奈何的姑娘死了。

若说张天师是始作俑者,那他这个将她拉到面前的人也“功不可没”。

突然下了好大一场雨,雨水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裳,他喘息着想要起来,终于有了一丝丝成效,却感觉胸口又是一疼。

夜月眠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见了补刀的人。

是江善音。

江善音静静望着他,轻飘飘道:“你该死。”

夜月眠瞪大了眼睛。

“你从头到尾都不怀好意,带我来这里根本不是想救昭昭,你想趁机让她死,你拉了她挡剑。”

“我……”他是那么做了,可他后悔了,他迟疑了,所以中了招。

“不管你后面有没有改变主意,你都已经做了,做了就不能回头。”江善音入魔之后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就连今日带着我也是想拿来利用吧?我师尊在这里,剑君又曾经和我有婚约,昭昭与我关系深厚,你带着我,是备不时之需。”

“……”全中,这就是夜月眠的计划,可雨越下越大,一切都乱了。

“你陪她死。”江善音看着他,“去吧。”

夜月眠长睫颤动,一点点倒下。

江善音在众人围抓她之前顶着风雨飞身离开。

她身上还有魔尊带他闯入时用的法器,足够她一人趁乱离开。

自雨中回眸,江善音看见了将张天师打倒在地的荆沉玉。

般若的剑尖已经刺破了对方的八卦道袍,但未能最终杀了他,因为华倾挡在了那里。

“君上不可!”华倾满脸雨水,悲戚而绝望道,“君上,请你回头!请你看看我们!”

荆沉玉顿了一顿,抬眸望向周围,九华剑宗的弟子全都跪在了地上,就连荆家,荆夫人,甚至都跪倒在那里。

“玉儿……”荆夫人脸上都是雨水,嘴唇白得毫无血色,“不要……”

荆沉玉垂下眼,看着满脸畏惧的张天师,又将剑往里刺了一寸。

“君上!”华倾手握般若,因剑刃锋利,他手掌全都是血,“君上不要……”华倾哽咽道,“君上,三界不能没有你,九华剑宗不能没有你,求君上回头!”

“求君上回头!!”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雷雨下响起,荆沉玉湿了白发,湿了道袍,蓝色的眼睛里,却只有昭昭灰飞烟灭时的画面。

“我累了。”

你不能累。

你得回来。

不管你多累,我都会把你带回来。

既你是我的心魔。

那我便为你欲念缠身,永不飞升。

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