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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走上前,荆沉玉已经穿好中衣,披上了外衫,还没来得及系腰封。

她按住他的手,将腰封挂到屏风上,让他坐回床边,在他迟疑地注视下,将他银色的长靴缓缓脱掉,撩起裤脚,看着腿上的疤痕。

他的腿修长有力,白皙光洁,一点毛发都没有,特别好看。

但这样好看的腿上,丑陋的疤痕狰狞地攀爬着,尽管过去了不短的时间,荆沉玉已是半步飞升的修为,依然没能将它完全消除。

疤痕只是颜色浅淡了一些,从红色变成了白色。

昭昭用手抚过,荆沉玉想把衣角放下,被她拒绝。

他低声道:“会好,莫急,只是时间问题。”

昭昭点点头,深呼吸了一下,主动放下衣角,帮他把鞋子穿好。

荆沉玉想自己来,她几次拒绝,坚持要自己来,如此被她服侍着,他简直浑身发颤。

抬起头,昭昭红着一双眼睛看他:“我还记得,当时到了河岸边,第一次见到那伤的时候,你的腿骨泛着光。”

荆沉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平和,好安抚昭昭的红眼睛:“那是剑骨的光。”

他是天生剑骨,她知道,他拥有得天独厚的一切。

昭昭站起来,坐到他旁边喃喃道:“剑骨很珍贵,据我所知,若遇到了生死危机,剑骨可抵上一命,帮主人度过危机。”

荆沉玉点了一下头。

“剑骨……是可以换给别人的吗?”

昭昭的语调忽然提高,尾音却又很轻,模模糊糊,却不妨碍荆沉玉听清楚。

他倏地皱眉。

“你父亲,荆家主他,好像也是天生剑骨来着?”昭昭不太确定地询问。

荆沉玉缄默点头,手不自觉握住了拳。

昭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比他小许多,无法将他拳头的全部握住,但已经足够让他放松。

他僵硬紧绷的肩颈松懈不少,昭昭小声说:“我只是突发奇想,不会真是这样吧……”

荆夫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等痊愈后醒来,荆家主就闭了关,出关后便不能行走了。

若非昭昭当时见过荆沉玉腿上的剑骨之光,今日又突然瞧见疤痕想起来,是万万不会做这样的联想。

两人对视一眼,荆沉玉极慢地说:“试一试就知道。”

“……怎么试?”

-

铸剑阁。

荆家主正在画剑谱,表情严肃,十分认真。

房门无风而开,荆沉玉持剑走来,锐利的眼与他对上。

荆家主不悦道:“未得准许擅闯铸剑阁,你做了太久剑君,连父亲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荆沉玉没有二话,直接拔剑便上。

昭昭躲在一处看着,这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直奔主题,毫不废话——多么鲜明的属于荆沉玉的个人风格啊。

荆家主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第一时间唤出本命剑应对,可荆沉玉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比剑。

轮椅被荆家主的灵力操纵着,对付旁人或许算是“行动”敏捷,招架荆沉玉却有些艰难,很快已是强弩之末。

荆沉玉并未按照往日夺剑算胜那样点到为止,在卸掉荆家主本命剑之后,他一掌袭向荆家主眉心,后者不得不以掌来挡,两掌相交,荆沉玉的真正目的这才显露。

蓝色的真气如有实质地自掌心送入他体内,荆家主猛地瞪大眼睛,愤怒地将他推开。

“放肆!”他气喘吁吁道,“荆沉玉,滚出去!”

荆家主是真的被触到了逆鳞,他生了真气,额头青筋直跳,冰冷剑意迸发而出,荆沉玉比他更强,不受什么影响,昭昭修为足够高,也可以支撑。

所以他们都没走。

荆沉玉静静看着怒不可遏的荆家主许久,在对方稍稍平复了一些时,一字一顿,理智冷静地问:“父亲,你的剑骨给了谁。”

这是个问题。

可答案显而易见。

荆家主神色一凛,痛苦而震惊地望向他唯一的,也是最了解他的儿子。

“……不可。”他嘴唇毫无血色道,“莫要提起此事,不能让你母亲知道。”

……

这样一句话,算是将一切猜测彻底坐实了。

荆家主不良于行不是因为修为出了差错。

是因为他将剑骨给了自己的妻子,让她可以痊愈,可以醒来。

自此近千年,他身为剑修,再无法站着握剑,退居二线将家中一切对外事务交给妻子,而自己则常年与轮椅为伴,用铸剑这件不太需要站立的事充实他的生活。

他不准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熬过了几百年,却在唯一的儿子千年来难得回到家中后,这样快的暴露了一切。

昭昭静静看着铸剑阁内父子对视的一幕,不得不说,要是按照原书,荆沉玉后面也没有回到过荆家,那荆家主隐瞒的事,大约直到陨落也不会暴露出来。

甚至如果不是昭昭见过荆沉玉腿骨上的剑光,也不会突然联想到这个。

这本是个可以永远隐瞒下去的秘密,毕竟不会有人舍得将剑骨这样的天赋心甘情愿拱手相让,也就不会这样去想荆家主。

昭昭是唯一会这样想的人了,因为她见识过荆沉玉的感情,也就愿意去假设和荆沉玉那么相像的父亲会是这样的人。

现在她好像可以帮荆夫人解开心结了。

却又好像会给她留下一个更大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