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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看下来,他大约知道玛桑的状况了。玛桑圈地为国,自立于中原的西南。一族为一国,族长就是玛桑的王君,目前还不知道姓名。这个珠夫人大约是贵妃、王妃那一类的人。看这年轻的面容,年纪和般遮丽应该差不了多少。般遮丽是玛桑的王女,和珠夫人似乎很不对盘,言语之间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珠夫人十有八九有个孩子,是般遮丽的弟弟或者妹妹。这般看来,在玛桑王女似乎也可以竞逐王君的位子。

只是过了这么久了都没见到穆知深,不知道他成为了谁人的灵媒化身。

“喂喂,秋丫头,”谢岑关在般遮丽面前拼命挥手,“看得到我么?”

喻听秋不想搭理他,也搭理不了他。身体好像被许多看不见的丝线束缚住,一举一动不受自己控制,她觉得自己像一具提线木偶。源源不断的不属于她的记忆向胸中涌流,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包裹住了她。自从被裴真斩断情根,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澎湃的起伏。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般遮丽的情感和思绪,这个女人笑着饮酒吃肉,心里却埋着深深的愤怒。她是个心底藏了猛虎的女人,尽管她的外表艳丽如蔷薇。

酒席之后,般遮丽走出门廊,喻听秋借着她的步伐在王寨里游荡,那三个白痴男人跟在她的后头。夕阳彻底沉没蓊郁的青色远山,般遮丽在木门前踌躇许久,终于推开了门。满室红绸,分明是成年礼,布置得却像大婚。身形挺拔的男人戴着金色的面具,坐在红床中央。喻听秋知道这个人叫做“迦临”,玛桑最厉害的箭手,百发百中。他是楼下奴隶的儿子,父亲给般遮丽的父亲打银器,母亲给珠夫人缝制新衣,他幼年是般遮丽的随从,陪般遮丽玩耍,给般遮丽当马骑。

他是被珠夫人送来的,喻听秋知道他的身份不好,很可能是珠夫人派到般遮丽房里的耳朵。般遮丽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她不希望他出现在这里。

般遮丽搬了把椅子,在迦临对面坐下。男人不言不语,安静得像个漂亮的人偶。

野画眉在窗外叫唤,般遮丽瞥见珠夫人的奴隶静悄悄藏在外头的窗下。喻听秋感受到她心里的嫌恶,珠夫人期盼着她沉溺于迦临的美色,甚至派人监视般遮丽对迦临的反应。

“摘面具。”般遮丽说。

男人解开发后的丝带,金面具卸下,烛光淌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颊。铁灰色的眸子低垂着,收敛一切情绪。旁观的谢岑关和百里决明都倒吸一口凉气,穆知深成为了迦临的灵媒。

喻听秋脑子空白了一瞬,迦临和穆知深很像,不苟言笑,不爱说话,像一个影子似的。穆知深一定也看见她了,她不知道穆知深怎么想的,她心里有点儿慌。

般遮丽拔出一把金鞘长刀,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长开了,”般遮丽评价,“你小时候像一只瘦猴。”

迦临低垂着眼眸,没吭声。

般遮丽摩挲着下巴看了他半晌,道:“既然来了,那就脱吧。”

空气里寂静了一瞬,迦临默默站起来,宽衣解带。在般遮丽的视角,深红衣袍从他身上褪下,露出紧实的肩膀和胸膛,肌肉紧绷着,起伏有致,每一道纹理都蕴蓄着力量。他将上身的衣裳脱光了,也露出了胸膛和腰腹上的疤痕。有些年岁已久,淡如水渍,有些是不久前新添上的,颇有些狰狞味道。这些疤痕一半来自年幼时他人的欺凌,一半来自鬼域战场。他是玛桑的奴隶,也是玛桑的战士,当有恶鬼作祟,有外敌入侵,他是守卫玛桑的先锋。

喻听秋感受到般遮丽心底心潮澎湃,猛虎急剧喘息,即将冲出牢笼。血液活泼起来,全身的脉管都在鼓动。裴真让她断情绝欲,这么久了,她终于又感受到凡人的欲望。般遮丽渴望着迦临,喻听秋几乎要以为那是她自己的欲望。她也逐渐变得兴奋,这欲望久未谋面,让她血脉鼓噪。

可是般遮丽端详了一会儿,竟然道:“真丑,无趣。”

迦临的脸色白了一霎,空气里更寂静了。

他垂眸,说:“对不起。”

她说出的话儿依旧让人难堪,“奈何母亲一腔好意,孤怎敢违背?”般遮丽玩着刀,放缓语调,“迦临,孤说脱,就是脱光的意思。”

喻听秋:“……”

百里决明:“……”

谢岑关:“……”

只有裴真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神色自如。

迦临没言声,默默继续。素白的绸裤褪下膝弯,像流水滑过小腿,他一丝不挂,赤身裸体。

百里决明万万没想到这一出,方才看到无渡和生前的他都没这出令人震惊。他呆在原地,目瞪口呆。裴真捂住了他的眼睛,低声道:“不许看旁人的身子。”

喻听秋也完全傻了,眼前的身体不仅仅是迦临的身体,更是穆知深的身体。浔州穆家的长子,宗门的上上品,就这样赤裸着身躯,站在她的眼前。恶鬼图腾布满他的胸背,狰狞的鬼头呲着獠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她感受到般遮丽热烈的心潮,连带着她自己也来到欲望的风口浪尖。

或许,可以试一试。

“若你伺候得得孤心意,孤便允你做个奉侍巾栉的下仆。”王女站起来,同他面对面,“现在,为孤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