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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姒猜这是他在委婉表达他是因她不在身边只能用酒填满相思。她甚是受用,笑道:“夫君这话好像在说,夫君我啊,已经吃够了相思的苦。可你这人最喜欢吃的不是相思之苦,而是陈年老醋!”

晏书珩只是笑。

须臾,才说:“的确是陈年醋。”

冬夜静谧,窗外偶有风动。

今日阿姒心情不佳,但他回来后,心里那阵空落感被挤走些,饮着他特地给她带回的三春寒,她颇谙哄人之道地感慨:“还是夫君最好了。”

她特地加重了这个“最”字。

晏书珩无奈笑笑:“但愿阿姒恢复记忆后,还能只对我一人说‘你最好’。”

阿姒嘴角微僵,笑容渐渐凝固。

恢复记忆……

积压在心中的巨石又堆了上来,她慢慢垂下眼帘。

她能恢复记忆么?

恢复后,会比现在更快乐么?

见她的笑容慢慢变得勉强,晏书珩笑得更无奈了。无言对坐片刻,他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阿姒听到他咽酒的细微声音,回过神:“你不是说喝够了么?”

“我原也以为够了。”

晏书珩给她和自己各满上一杯,而后定定看着杯中酒水。

先前的酒解了先前的愁,但当他看到在他提到恢复记忆后,女郎勉强的笑容时,新的愁便出现了。

明知是自己多想。但毫无缘由地,他无法理智,也不想理智。

晏书珩低语:“我以为问题出在他人身上,其实是出在我这里。”

阿姒琢磨了好一会,发现她还是听不大懂他这话是何意思。

她觉得今日的夫君很是陌生。

这陌生并不仅仅是来自于他身上的熏香,更来自于慵懒自哂的语气。

这让她恍若回到他未带她下山时,那时他也是一连数日未归,归来后性情慢慢地变了。如今情形,和那时何其相似。

但又何其不同。

那会她还未对他生出男女之情,他们这对夫妻只比陌生人熟悉一些。

可是如今……阿姒脑中闪过上次他抱她坐在怀中,两手上下各执一端、带着她去到高处,又从高处坠落的情形。

她深刻地意识到,她对他的感觉、他们的关系都已和从前不同了。

从前发觉夫君让她感到陌生时,她会试探、会猜疑,但是现在,她更关心他是否是在外面碰着什么事。

阿姒双手撑在几上,半跪在胡床上,上半身则越过几案,凑到青年眼前:“夫君,你可是有心事?”

她睁着无神的眼,格外关切。

晏书珩好整以暇看着她,问她:“阿姒为何觉得我有心事呢?”

阿姒眨着眼:“因为你今日很奇怪,说话语气散漫,说的话也让人听得云里雾里,还饮了酒,是有人气着你了?”

她离得近,鬓边一缕发丝垂下来。

发尾擦过晏书珩面颊,很痒。

晏书珩将它重新别到她耳后,轻飘飘道:“是啊,有人气着我了。”

阿姒同仇敌忾:“谁?”

晏书珩提眉看她:“如今还不便说,便是说了阿姒也不知道。”

阿姒以为是外面那些和他有利益往来的人,又问:“那你可想好如何对付那人,让他吃点苦头好解解心头之恨?”

晏书珩笑了,手指在她额上轻点:“你啊,就别自讨苦吃了。”

阿姒眼珠子一转,听出些端倪来,她从他怀里坐起来,不大相信地问:“难不成,那个气着你的人,是我?”

她何时气着他了?

晏书珩抬起眼,端详着阿姒眉眼时,她的眼尾天生上挑,时而狡黠,时而妩媚。最是多情,又最是无情。

但当目光落在地上那件男式寝衣时,想起阿姒穿他寝衣的模样,再看入她眼里时,又觉得她对他情真意切。

最终,晏书珩得出了结论。

问题并非出自她,也并非出自她对晏少沅说的那些不知真假的话。

根源在他自己身上。

是他生了想独占她的心思。

于是他笑了笑:“不是你,是我自己,我自己气着自己了。”

阿姒一听不是她,便端起旁观者清的假使,摸索着给他和自己各倒了杯酒,边认真开导他:“夫君是在为官场上的事忧虑?我虽不懂为官之道,但若夫君不介意,可以说来与我听听,事我无法替你分担,但忧愁倒是可以分去一些。”

晏书珩随意道:“没什么,只是发现把我当心腹的上级对我和另一个属下都说过‘君最得我心’诸如此类的话。”

说完他自己便觉得这般类比不大贴切,感情的事本就无法类比。

阿姒认真想了想:“若我身居高位,也会为了稳住底下人的心,让他们觉得自己最特别,好更效忠于我。虽说这对夫君而言有些不公,但那也是没奈何的事,等你成了他的上级,你也可以这样对他。说到底还是你太看重官场上的真心,可官场上哪来的真心可言?”

说罢她又觉这样说像是在责备他庸人自扰,虽说……听起来也的确像是那么回事。阿姒心虚地眨眨眼:“夫君重情义,自然会希望能以真心换真心,我觉得你这点难能可贵,是那些人不值得!”

晏书珩意味不明地笑了。

他说:“阿姒说得很对,的确是我庸人自扰,但我不会输。”

.

阿姒感慨于他的占有欲。

原以为他只在男'女之情上偏执,没想到就连官场上的人际往来也是。

她记得不知哪位长辈说过,树在幼苗时便有着自己独特的形态,但之所以长成现在的树,除去天生我材之外,还与周遭环境有关。长在石缝中的,枝丫间都透着局促;迎风而生的,树冠也两面不均;还有常说的那句南橘北枳。

树如此,人亦如此。

阿姒不由得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经历造就了如今的他?

她凑近些,打算问问他幼年经历。

阿姒斟酌着如何打开话匣子时,晏书珩则仰面定定看着她。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交错。

他甚至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以及澄澈双眼中倒映着的一个他。

从阿姒眼中,他看到了他自己。

也看到他对她的占有欲。

晏书珩眼眸微凝,俄而手臂一伸,用力把阿姒从一侧捞入自己怀中。

“啊呀……!”

突如其来的一阵天旋地转,让阿姒脑袋发晕,眼前一道亮白闪过,她眨了眨眼,仍是昏暗一片。阿姒知道又是错觉,她哀声道:“你想抱我就不能过来稳稳地把我抱住么?或者我去你怀里也可以,哎哟……我的脑袋好晕啊……”

“怪我不好,情难自制。”

晏书珩压低声,让她倒在怀中,一手缓慢地替她揉捏额际:“可好些?”

阿姒品咂着他那句“情难自制”,嘴角弯起:“你倒是说来让我听听,是如何个情难自制法,又是为何突然难以自制?”

他笑道:“没有缘由。”

阿姒眼眸一转:“我知道,因为你许久未曾见到我,小别胜新婚。”

说着指腹在他面上摸索,摸到他嘴唇所在处后,抬起身子,在晏书珩下唇辗转轻吻。青年嘴角一点点上扬,手掌慢慢移到她腰后,加深了这个吻。

阿姒的手也不闲着,来到晏书珩颈上,拇指在他耳垂上来回揉过。

腰上大手随着她手上动作收紧。

她得寸进尺,葱白的指’尖慢慢下移,来到他喉结处,一下一下地揉搓。察觉到他喉结滚动,喉间发出隐隐的闷哼声时她才罢休,双臂懒懒缠上他后颈。

晏书珩睁开双眼,瞬目不错眼地看着阿姒,深深地与她缠吻着。

她的青涩是真,无师自通也是真,如今的她越发懂得如何撩'拨一个男子。

她本就有这个本事。

不过是对晏少沅说了句戏言,如今少沅提起她时,仍面露遗憾。

她曾在和他亲昵时唤江回名字。

江回甘愿为了她中了他设下的空城计,她还在昏睡时被江回抱走时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脸颊在少年胸口轻蹭……

晏书珩加重力道吻着。

他克制着不去想象,若她未曾遭遇失忆,是否会嫁给少沅?

若他未曾在上庸郡遇到失忆的她。

若她等到的是江回而非他。

若她恢复记忆后想起从前的人。

……

缘分之事和朝堂上家族内的谋略都不同,哪怕再聪明的人,能做到谋尽人心、万无一失,也会有情场失意的时候。

这中间实在有太多种可能,每一毫一厘的差错都会带来巨大的不同。

迟疑只会替他人做嫁衣裳。

阿姒喘不来气,不慎咬到了他舌尖。

晏书珩闷哼一声。

他将阿姒拦抱起,走入纱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