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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姒拢紧双手。

她抱着的人, 不是所谓的“妖妃”,更不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子。

她是陈家长房长女。

是她的阿姐!

自小和她相依相伴的阿姐。

把她当明珠呵护的阿姐。

陈卿沄亦未曾料到,此番会见到阿姒,她像梦游般, 不可置信地盯着阿姒, 小心触上她脸颊。

指尖所触温热鲜活。

陈卿沄这才相信, 抱着阿姒, 像在梦中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般不愿撒手:“他们都说你坠崖了……对不起,是阿姐信了他们的话, 阿姐没再去找你, 让你受苦了……”

阿姒眼圈通红。她不知阿姐为何会成为新帝的妃子, 又为何性情大变,从温婉闺秀变成如今慵懒散漫的陈妃。

她只知道,阿姐把自由让给她,自己却为了家族步入深宫烈焰中。

她得了明珠, 阿姐却成为失了明眸的鸾凤。

想到姐姐可能受过的苦,阿姒的眼泪越发汹涌, 她抱着她的阿姐,不住道:“阿姐……阿姐,是我不好, 我让阿姐一个人在洛阳受罪,是我太任性了,我该跟阿姐和爹爹一起的……”

陈卿沄怔住了。

“阿姒,你怎么会这般认为呢?”

她端详着这位自小无忧无虑的妹妹,叫她心痛的是, 那双总是不知愁的眸子,如今也和她一样盛着忧虑。

陈卿沄心中五味杂陈。

“是阿姐来晚了……”

姐妹俩额头抵着额头, 不停地和对方道歉。许久后,阿姒问道:“阿姐,你怎的成了陛下的妃子?那两年又为何不与族中联络,我以为你……”

陈卿沄偏过脸,低道:“我们才刚团聚,暂且别谈那些糟心事,过后阿姐再告诉你,好么?”

阿姒直觉她和那位新帝之间经历的事并不简单,索性不再问:“还能见到阿姐,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只有阿姐了……”

说着又忍不住哭了。

阿姒很少哭,但在阿姐跟前,她一直都是可以放心大哭的。

陈卿沄亦泪流不止,她摸着阿姒哭得泪痕斑驳的脸颊,想到一事:“那日在琴馆前的那女郎,可是阿姒?”

阿姒点点头:“但那时我仍在失忆,只觉得阿姐似曾相识,却如何都想不起来。后来有人将我约去琴馆趁机把我掳走,幸得王爷相救后,我也因此想起一切。”

“失忆,被掳?”

陈卿沄紧紧凝眉。

她有太多想问的,刚拉住阿姒坐下,又急急起身。

“好阿姒,你等阿姐一会,好么?”

阿姒乖乖点头。

.

陈卿沄回到道观正殿。

年轻帝王正百无聊赖地等着,见她红着眼进来,便已明白一切。

陈卿沄收起眼泪:“臣妾这两日要住在观中,陛下先行回宫吧。”

李霈替她擦泪的手微顿,昳丽凤眸眯起:“阿姐有了妹妹,便不要我了么……”

但他很快遮住那点近乎偏执的占有欲,眼底漾起笑:“阿姐的妹妹,便是朕的妹妹,不若把她接到宫中,朕封她做郡主,日日伴着阿姐,可好?”

陈卿沄目光淡下:“臣妾已成了陛下圈养逗乐的雀儿,难道臣妾妹妹也要成为我宫里的金丝雀,供臣妾消遣?”

她言语带着尖刺,但少年帝王卸下锋芒,好声好气哄着:“阿姐,我不喜欢听你自称臣妾。当初是朕不好,阿姐想在观中住几日,便住下吧,只是妹妹终究要回到陈家,阿姐也该早些为她打算。”

陈卿沄软和些许。

她又问李霈:“那日我分明看得真切,琴馆馆主却道那是祁氏女。且我妹妹正好在我偶遇她之后两日,被人约至琴馆掳走。我想知道,此事可与陛下有关?”

她的戒备和不信任让李霈眼底微黯,他耐心解释道:“朕的确让侍卫嘱咐馆主先隐瞒此事,事后又让陈仆射前去确认那女郎身份。但朕只是怕阿姐希望落空。阿姐,你知道的,你想要的,朕都会捧来,又怎会对你的妹妹不利?”

“果真如此,陛下总是自以为替臣妾好。”陈卿沄冷嗤。但她清楚李霈的偏执,不愿因为太过在意阿姒而惹他不满,语气稍缓:“我知道陛下是为我好,但陛下可否答应我日后不再隐瞒?”

李霈郑重道:“好。”

陈卿沄又道:“我和阿姒才刚重逢,其余事过几日再议吧。另外,陛下替我一道隐瞒此事,谁也别告诉,可好?”

这句“一道隐瞒,谁也别告诉”,无端给人以被信任之感,李霈眼底阴云散去,越发温柔:“都依阿姐。”

陈卿沄走了,年轻帝王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裙摆,幽幽叹息道:“虽说朕不希望阿姐同旁人比与朕还要亲近,可朕也不想阿姐难过。罢了,回宫。”

他慵懒地吩咐贴身内侍:“着人去陈府问问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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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卿沄匆匆回到偏厢。

阿姒仍一脸怔忪地坐在炭盘前,哭得微肿的眼皮子呆呆耷拉着,见她这模样,陈卿沄笑了,她拉住阿姒的手:“阿姒,你告诉阿姐,过去一年多里,你可有吃苦,又是如何来的建康?”

过去一年的经历太过曲折,阿姒怕姐姐心疼,只寥寥带过,且避谈失明之事:“我坠崖后失忆了,幸而被人救下,又在上庸郡偶遇晏……晏氏长公子,便同他一道回了建康。”

她饮了口茶,含糊其辞道:“因两年前在南阳时我曾招惹过他,又骗他说我是姜氏女。重逢后他许是想捉弄回去,便把我留在身边,但我不愿,便一直耗着。”

说罢,阿姒郑重补充:“除此之外,我和他再无半点干系!”

以陈卿沄对阿姒的了解,她这妹妹越是在乎,越会避嫌。她察觉阿姒和晏书珩的关系不会如她所说那般简单,揶揄道:“那你如今脱险,可要知会他?”

阿姒脸噌地红了:“不必,不必了……我巴不得他以为我死了……”

见她对晏氏长公子避如蛇蝎,陈卿沄轻笑:“也好,阿姐会和陛下替你隐瞒下落。若他有意捉弄,一刀两断又何妨!若他真心喜欢,便该吃吃情爱的苦。”

旋即她想起要紧事,慎重问阿姒:“你当初究竟是如何坠的崖?”

阿姒回忆着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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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南迁的车队走到一处草肥水美的地段,但按理此地道理崎岖,多悬崖峭壁,不宜停驻。但二叔认为到下一处草木水源茂盛的地方还有几十里,一行人马恐怕支撑不了太久,决议短暂休憩。

几个年轻的女郎郎君见此处似世外桃源,相邀着出去透气。

出于谨慎,阿姒未与他们一道。

但过了会,有个仆婢来唤她,道表姐姜四娘找她。姜四娘是阿姒为数不多的闺中密友,那阵子因舅母去世,四娘郁郁寡欢,阿姒担心她,便去了。

果真,见面后。四娘神色恍惚又纠结,说起舅母去世的事,问阿姒:“阿姒,你可还记得姑父遗言?”

阿姒只当她是怀念舅母,并不多想,想把四娘带回自己马车上,不料刚拉住四娘,不知从何处冲出一伙贼人。

姜四娘面色煞白。

她拉着阿姒,在护卫护送下往回跑,却被逼至一处陡峭地段。

两人不慎坠崖。

阿姒和四娘一道被挂在树上,阿姒抓住了姜四娘,但四娘却失魂落魄:“阿姒,是我……我连累你了……你一定要记得……颍川……和姑父遗言……”

四娘说完,便松了手。

阿姒不忍再回忆。

她收起痛惜:“我隐约觉得那伙人是冲着四娘而来,与我亦脱不开干系。可我问过二叔,他称爹爹遇害时他们去晚了,爹爹并未来得及给我们留遗言。”

“二叔。”陈卿沄眼中淡寒,“你说是二叔命人在那一带暂歇,会不会加害你的人正是他,且他隐瞒了爹爹的遗言?”

但二叔毕竟和父亲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兄弟,仅凭现有迹象,二人亦不好妄下定论,决议过后再查。

陈卿沄内疚道:“当初阿姐不知道你还活着,便擅自用了阿姒的身份。”

阿姒知道,阿姐顶替她的身份也是为了陈氏和已故的父亲,只有以陈氏女的身份入宫,才能利于陈氏。她满不在乎:“我对家族未有过一丝一毫的贡献,一个身份而已,倘若能方便阿姐,利于族中,我当个寻常百姓也甘之如饴,反正不论如何,我都是阿姐的妹妹。”

陈卿沄目光复杂地看她。

她这妹妹和爹爹一样,自小散漫,向往自由,如今也会考虑家族。在旁人或许认为这是长大了,可在她看来却无比心酸,陈卿沄温声道:“族中有族叔们,宫里有阿姐,阿姒不必考虑家族,更不必去操心这些,若是连你也不得不栽入这权势旋涡里,阿姐和姑母的苦心岂不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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