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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决”。

“潭舟岛”。

左正谊不知多久没听过这两个词了,尘封的记忆猛然开闸,将他冲入时光的洪流,恍然间有人在耳边呼唤:“哥哥,你真的要走吗?”

是十五岁那年的盛夏。

潭舟岛位于东南沿海地区,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岛,每年夏天是旅游旺季。

那天,拖着行李箱的左正谊逆着潮水般涌来的外地游客,往车站走。纪决跟在他身后两米远的位置,亦步亦趋。

“你别跟着我!”左正谊满心恼火,回头警告了一声。

纪决穿着潭舟中学的校服,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打架弄脏的白衬衫。

他的脸也脏了,下巴上有血迹,是别人的血沾到他手背,然后不小心蹭上去的。

他紧紧盯着左正谊,眼神很紧张:“我不许你走。”

“关你屁事。”左正谊将行李箱横在他们中间,“我最后说一遍,别跟着我。”

“……”

纪决眼眶一红,似乎要哭。

左正谊顿时也红了眼睛,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就被他硬生生忍了回去。

纪决在他面前装得越可怜,他越是恶心。

他才不会哭,谁哭谁傻逼。

左正谊迅速转过身,拖着行李箱飞快地走进了车站。

纪决在身后叫:“哥哥。”

他没理。

纪决换了个称呼:“左正谊!”

他还是不理。

纪决似乎终于良心发现,冲着他的背影喊:“对不起——”

“你还会回来吗?”

左正谊脚步一顿,依然没回头。

他坐上出省的动车,前往上海。将近八个小时的车程,他哭了一路,哭肿了眼睛,一张脸煞白,一副要昏死过去的模样。

随行人员是WSND的战队经理周建康。

周建康不明就里,见状吓了一跳,以为他忧心前程,便拿出前所未有的哄小孩的耐心,哄着他说:“正谊,别哭了,我们WSND是个大俱乐部,你这么有天赋,会有很多的机会,不会被埋没。”

左正谊仿佛没听见。

周建康说:“现在电竞行业兴起了,直播也很火热,怎么都饿不着。”

“……”

左正谊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盯着车窗外。

沿途风景一掠而过,他的少年时代随着滚滚的车轮远去了。

后来,左正谊在WSND安家,与家乡一别四年,再也没回去过。

逢年过节,他会给养父纪国洋发条短信,算是没断绝联系。有时也会给纪国洋打点钱,报答他养大自己的恩情——虽然他从小自力更生,纪国洋基本没管过他,连学费都给不够。

左正谊没想到,纪决竟然会来打职业电竞。

当年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候,纪决不擅长打游戏。

左正谊是个孤儿。据说,十几年前,他父亲来潭舟岛旅游,与当地女子发生艳遇,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他母亲生下他,没几年就病逝。

他被纪国洋捡了去。

纪决是纪国洋的侄子,也是从小爹不亲娘不爱,被丢到叔叔家当留守儿童。

纪国洋看似是个大善人,实际上是个被老婆抛弃的酒鬼,家徒四壁,只一座老宅,在好心邻居的帮助下,改造成了客栈,租给来开民宿的外地人。

从此他就靠租金过活,没别的工作。

租金微薄,不够酒钱和养两个孩子。

纪国洋当然不在乎,但左正谊不想失学,他从小是个打游戏的天才,从邻居家小孩的游戏机开始,发展到网吧,他帮别人过关、代打,赚两份学费。

他打游戏的时候,纪决陪着他,负责当拉拉队,在一旁喊“哥哥好厉害”。

左正谊被吹捧得飘飘然,纪决看他高兴,就更卖力了,毫无羞耻心地扮成一个天真可爱的废物,张口闭口“哥哥带我上分”。

左正谊真的以为他天真可爱,不仅游戏里会被人欺负,现实里也会。

所以左正谊站得笔直,把自己当成全家的顶梁柱,再苦再累也没有过怨言,遇到害怕的事也不敢退缩——他身后是可怜兮兮的纪决,还能往哪儿退呢?

后来他才知道……

算了,后来的事不提也罢。

纪决来打电竞也不奇怪,无非就是“不擅长打游戏”也是假的,反正纪决嘴里从来没有过一句真话,左正谊一点都不吃惊。

坦白说,四年不见,他的火气早就散尽了。

如今再看纪决,除了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再没别的想法。

左正谊的脸色略微发沉,但队友没发现。

方子航自顾自地讲八卦:“搞不懂,蝎子为什么执着于AD?现在是法师版本啊,不如买个厉害的中单。”

他话音一落,金至秀忽然抬起头,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指着左正谊说:“没有厉害,中单。”

意思是左正谊把所有中单都打趴下了。

左正谊顿时笑了,心花怒放。

公主病中单就是需要被队友捧着,他路过金至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双排吗?金哥。”

金至秀点头,示意左正谊等他打完这把。

金至秀是个相当厉害的AD,上上个赛季的韩国联赛年度MVP。

去年被Lion战队重金挖来EPL(EOH中国赛区职业联赛),刚来中国的时候水土不服,表现不好,被微博和电竞论坛骂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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