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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饶令被他这种大胆的举动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你、你怎么敢……大人,大人您别生气,我这个朋友他就是手贱,他没别的意思,他……”

他正颠三倒四的道歉,视线一落到金甲卫首领脸上,话音突然一顿。

“纪、纪家大哥哥?”

纪长泽悠哉悠哉坐在马上。

没错,这位新上任的金甲卫首领,正是纪长衍。

说实在话,纪长泽之前是真的不知道,纪长衍一直把他当小孩看,好吃的好玩的,有什么好处了,对方都想着他。

但那些在纪长衍看来是大事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告诉弟弟。

但两人这些天没少见面,对方身形怎么样纪长泽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望向因为穿了一身黑甲,衬托的脸色更加苍白的纪长衍:“大哥,你身体还没养好,行不行啊?”

自从疫病发生,纪长衍就一直在四处跑动,想事情的脑子也没停止下来过运转,身体有些超负荷,脸色的确是有些苍白。

但精神头却很好,显然他很享受这种工作方式。

“无妨,倒是你,我不是让你这些时日待在家里或者药铺别四处走动吗?你怎么到周大人府上了?”

纪长泽立刻甩锅:“我本来是好好的在药铺看书的,结果周饶令病了,我哪里还呆得住,就想着去治好他再说,谁知道一治才发现,他得的竟然是天元病,还好我之前看医书提起天元病的时候就研究过,不然还真的治不好了。”

纪长衍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在他心底弟弟一向是千般好万般好的,为了朋友热心出门也十分正常。

“大哥,你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天元病了,怎么不让我试试?”

周围还有旁人在,纪长衍言简意赅:“未曾想到你连这个都会治。”

天元病和别的病不一样,这是传染的疫病。

因此在得知此事后,纪长衍从来没想过让纪长泽来试试。

这要是弟弟染上,他如何对得起对方,如何让母亲原谅。

只是没想到,他一直死死瞒着消息,只告诉对方别离开家里药铺,还把所有想去药铺看病的病人都引走。

结果只是宫中陛下出事,他离开了一会的功夫,弟弟居然就在那个时候去了周家。

纪长泽恍然大悟。

他就说,怪不得自从开了药铺,他一笔生意没开张,唯一的生意还是他自己找来的。

敢情不是因为新铺子没什么人气,是全都让担心他的纪长衍给拦住了。

这可,咋说呢。

纪长泽俯下身,拍拍一脸没听懂的周饶令肩膀:“你运气还真挺好。”

周饶令:“……”

他本来要跟上来是因为怕这些金甲卫不把如今只是个白身的纪长泽当回事,路上万一惹了对方直接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既然知道金甲卫首领是纪长衍……

周饶令胆小怕事的性子又冒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纪长衍:“纪家大哥,那、那既然是你,长泽自然有你照顾着,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了,要不我还是回家去吧。”

“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纪长泽一把扯住转身想走的人;“走什么啊,我们可是好兄弟,要去皇宫一起去。”

周饶令干巴巴的笑:“不用了吧,其实我们成为好兄弟的时间也没那么长……我就不去了吧。”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你在我心目中一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此好事,怎么能不带着你呢。”

周饶令实在是说不过纪长泽,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纪长衍。

“纪家哥哥……”

纪长衍回头看了一眼笑的相当灿烂的弟弟,夸了一句:“长泽如此想着你,你也别推辞了。”

在他眼里,纪长泽自然是哪哪都好的。

能够治好陛下这样的大功劳,他都愿意分给周饶令。

也就是长泽这样为人善良,性子通透的人才做得到了。

周饶令:“……”

他总觉得纪家哥哥对纪长泽貌似是有什么误解。

但对方如今一身黑甲,瞧着比之前还满身威势,他敢跟纪长泽你来我往的辩驳几句,却不敢在纪长衍面前放肆。

只能耷拉着脑袋,怂头怂脑的跟在后面。

纪长泽拍了拍马屁股,让马跑快点。

等着稍微跟后面的人离得远了,他才好奇问纪长衍:“大哥,怎么回事啊,你不会武功,怎么还能做金甲卫的首领?”

纪长衍神情淡淡:“金甲卫首领从来都不是会武功才能做。”

统领好五万金甲卫可不是一份只要有功夫就能做好的事,皇帝每一次选择新的金甲卫首领都至少要考察对方五年以上。

自从病了后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纪长衍能得到这么个职位,纪长泽想了一圈就想到了大概。

“难道是……信?”

纪长衍一向有交笔友的习惯。

五湖四海,天南地北,以文会友。

之前他打算把纪长泽送去的那家书院,院长就是纪长衍的笔友。

可以说他这些年发展的人脉全都是交笔友交来的。

纪长衍也对这个推测给予了肯定。

“陛下也是我的笔友。”

准确的说,陛下是他选中的笔友。

他病了这么多年,便通过这么多年的时间交友满天下,靠的自然不光是所谓的缘分。

有的笔友,那是先被纪长衍选中,鸽子才会飞到人家家里去。

要有能分进皇宫,还要准确飞到皇帝手上的鸽子,培养起来自然是十分难的。

但好在纪长衍成功了。

而在那之前,他光是笔友就已经有十几个,而且每一个他的态度都差不多,全都是对待朋友的架势。

除了以文会友,还会互相诉说一下对方心中的苦楚,最近遇到了什么事等等。

因为大部分笔友都没有互通姓名,这样的诉说对于笔友们来说绝对是可以让人放松的方式。

皇帝得到那封信后,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这个鸽子这么巧合飞到他那去,而是是不是有人故意让鸽子飞过来。

这个时候,纪长衍之前的十几个笔友,就成为了他无辜的有力证据。

而等到他放松戒备,一个成日里在皇宫中,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朋友的龙椅上的君王,会对隐藏下身份,和一个他知道身份的人通信交流产生兴趣,这也是可以推测出来的。

纪长衍走到那一步,用了四年。

而获取帝王的信任,将自己的才华,志向,报国之心和对身体病痛而感到无能为力的感想全都输送到了皇帝面前。

同样的,一个不知晓自己身份却才华横溢,和自己志向相投的人,皇帝慢慢对纪长衍产生好感,和对对方因为病痛不能为自己效力的惋惜增多,也十分正常了。

纪长泽咂舌:“这么长时间……”

纪长衍没遮掩什么,也许是小时候被纪老爷刺激到了,他对着自己认定的外人一向是恨不得用上百来十个心眼。

但对着自己认定的亲人,却是从来不会隐瞒(最多绕过去不说)。

“一开始只是想要多为你们留几条后路罢了。”

他得到了帝王的友谊,哪怕那友谊可能十分浅,但只要纪长衍在大限将至时写下一封书信。

里面表达一下自己不怕死,却害怕死后母亲弟弟无人照料的担忧。

对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来说,照顾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和一个侯府的当家主母那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纪长衍自己都没想到,一直被他视为需要保护的弟弟,居然能通过自学医术,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从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病痛在消除,力气在恢复时,纪长衍就立刻调整了计划。

在写信时,他充满欣喜的告知“笔友”,他的弟弟原来一直为了救他而研读医书,弟弟天资聪颖,居然真的找到了救治他的办法。

他的身体在渐渐恢复,以往的抱负和理想也可以得到实现的机会,他感到犹如得到了新生。

满篇的欣喜下,传递的信息是:他的病好了,帝王可以来使用他这柄利器了。

之后,纪长衍就得到了金甲卫首领的位置。

他对纪长泽说这些时都是简单几句话带过,但纪长泽却猜得出来,事情没有纪长衍说的那样轻松。

至少金甲卫首领这个位置,据他所知是要考核的。

不光是考核智商,还有反应能力武力值等,称得上是十分危险。

大病初愈的纪长衍是如何通过考核的,纪长泽不得而知。

他此刻是真的心虚了。

拍了拍大哥衣服上的灰尘,低声说:“大哥,是我没有帮上你,我太懒了。”

如果不是他想偷懒,想趁机休息,纪长衍有他分担,肯定不用这么拼。

纪长衍回头看弟弟一眼,眼底闪过笑意:“说什么呢,你年纪小,喜欢玩耍很正常。”

“大哥我躺在病床上这么多年,早就想要活动一下筋骨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别想太多,你什么都不用管,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纪长泽的头。

“你若是真的懒,就不会开那家药铺了,我知晓你对官场没什么兴趣,不要紧,我十分喜欢在官场的感觉,这些有我。”

纪长泽难得愣了一会。

对于纪老爷来说,纪长衍是孽子。

但对于纪长泽来说,纪长衍的的确确是个好大哥。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当他明知道自己死路一条还在为母亲弟弟铺路时,怕是做梦都没想到,最后会死在视为至亲的原主手中。

如果不是原主狠毒,毒杀大哥。

纪长衍给他留下的人脉,足够原主平安和顺一辈子,始终都有人护着了。

但原主亲手毁灭了他的富足人生。

在死亡前,上个时间线的纪长衍发觉了自己一直护着的弟弟居然会想要杀害他时,心底该有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