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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恩最近在盛京的名声比起之前可是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之前虽说苗氏在外一直都在说他的好话, 但也总能时不时听到一两句“段家大哥儿又跟人打架了”“段家主母又为了这个大哥儿去人家家里赔礼道歉了”等流言。

盛京住的大部分都是官宦, 这些人家里不乏有那与段青恩差不多年纪的姐儿,也到了该议亲的年龄了,因此可以说是但凡一个称职的主母对整个盛京的年轻哥儿都能稍微了解一些。

段青恩在一户人家那名声臭了, 各家举办宴席时, 这些主母们凑在一块说说话, 聊聊哪家子弟是个好的, 又有哪家子弟是个混账的,等到宴席结束,段青恩这臭名声就能又流传的广一些。

按理说, 他要是在大庭广众的为自己这么做一会脸,告诉大家伙自己并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也行, 只是盛京都是要脸面的人家,就算是背地里说一长串段大人这长子是个混账,挥金如土还连累母亲成天的跟在后面道歉,明面上见了人, 还是要夸一句真是个好孩子。

大家都是这样的,十分要脸。

那要脸的人怎么又可能承认自己说过段青恩是混账这种话呢, 人家没说, 就算是你想澄清,扯着谁去?

你在那说自己不是个混账都是外面以讹传讹,被扯着的人来上一句“也没人说你是个混账啊”,那才叫真的丢脸呢。

苗氏之前就是盘算的清清楚楚才用的这个法子, 从当初段青恩亲娘过世,他一个难产下来的孩子,急需要一个主母来好心照料的时候,苗氏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段父那时其实官位也算得上是挺高的,虽然比不上现在,但在盛京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他续娶的时候就把条件说清楚了,他娶妻就是为了给自己丧母的儿子找个照顾的人。

好好人家的姑娘一嫁过去就当继母也就算了,段父半点没遮掩自己心疼这个长子,和前面那位关系好,这就让一些人家打了退堂鼓,生怕自家姑娘嫁过去当娘不说,段父的心还都在前头生的那个孩子身上下不来。

苗氏就是这个时候主动跟自己母亲提出要做段父的继室的,对她来说,这是大好机会,她有把握能将继子养废了,让自己的亲生子得家产,按照她的家世,若错过段父,日后再想嫁给高官做正头娘子可就难了。

段父续娶就是为了照顾自己的长子,婚礼自然也是急匆匆办得,当时前头那位丧期都没过,婚礼当然是不能大操大办甚至可以说是寒酸,但苗氏将那些不甘和怨恨都埋在了心底里,对着段父全然是一副无怨无悔的理解模样。

这么多年过去,她这个后母和妻子做的完全可以说是无可挑剔,虽说在段父心中永远比不上前头那个,但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正是因为段父的信任,这才给了苗氏养废段青恩的机会。

她就如同是一股流水,慢慢流进了盛京各家贵妇人之间,明褒暗贬,让人以为自己这个继子是个混账,文武不济,还总是惹得他父亲生气,连带着又连累她这个当母亲的四处替他擦屁|股。

苗氏已经半成功了。

可一切,都毁在了一天内。

段青恩为母救济灾民的消息穿出去之后,他那被抹的黑漆漆的名声上总算是有了点白,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他是个孝子,当下的贵妇们便总要对他多上几分宽容。

太后举办了春日宴,大半个盛京的贵妇带着她们的子女们都到了场。

这场宴会,将是“段家大哥儿是个孝子,为了母亲怎么怎么样”的消息传出去。

这也是传统了,如今虽说订了婚的男女可以在有下人跟着的情况下来往,平日里也总能通信,但到底还有一些只是在商谈还未订婚,疼爱孩子的人家也不会只顾着自己喜欢,还是想要自己的孩子看一看,再决定是否是要娶/嫁。

只是没有订婚的年轻哥儿姐儿私底下见面到底是不好,这才有了春日宴,订婚前双方见个面,互相聊聊对未来的想法,若是谈不拢,回家各自禀明父母婚事做罢,这样至少能少一对怨侣。

当然了,这种宫里举办的活动也不是谁家都能来的,至少苗氏未出嫁前就算是再怎么想来,依照她父亲的官职也是不够格的。

一般都是太后作为主办方,邀请盛京中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参加,年长一些的大多是在席上吃席饮酒,年轻的郎君姑娘们就自有宴席,也有各种玩乐用的摆放好了,什么围棋,空竹,击蹴,斗禽,谁想去玩的尽管去玩,彩头都是由太后出。

要是有那好静不爱玩闹这些的,只管随着长辈去看戏就好,若是有喜欢玩闹又看不上那些玩乐的,也可以与人相约着骑马进林子打猎,总之,就是大型的相亲玩乐聚会。

苗氏以前喜欢来春日宴,因为每次段青恩那个傻小子都只傻兮兮的在那玩乐,压根不去和宴上的姑娘们交流,而她就可以一边和一些夫人拉近关系,一边假装没注意到他们谁也不打听段青恩。

但如今,她只要一坐下,就有人扯着她说话,“姐姐真是好福气,能有恩哥儿那样孝顺的儿子,听闻他一听闻你病了,顶|着大日头在外面晒了许久给灾民施粥,只求姐姐你健康呢。”

“还有段大人,居然也能为了姐姐施粥,我家相公就不行了,心思都在他那妾侍身上,若我病了,恐怕他连来探望我都觉得麻烦,真是羡慕姐姐你,儿子孝顺也就罢了,相公还如此体贴。”

苗氏现在最听不得就是这话,是,段青恩那蠢货的确是为了让她病好才施粥,相公也是真真切切的想要她好起来,可他们用的全都是她的钱啊!

知道她攒下这些铺子有多不容易吗?那些可都是她将来要留给松哥儿的。

心里气的要吐血,面上却还要摆出一副温婉的笑模样来,“妹妹客气了,你家女儿不也很贴心吗?看你手上这帕子,是姐儿的手艺吧?”

“姐姐眼真好,这就是我家姐儿绣给我的,一针一线都仔细极了,你悄悄这花叶,绣的多真啊,诶,要不怎么说,姑娘贴心呢。”

苗氏抿唇笑,“可不是,我啊,就一直想要个姑娘,承欢膝下,该有多贴心呐。”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想了无数次段青恩是个姑娘多好,直接养到十几岁草草嫁出去就行了,何必还这么麻烦。

“姐姐也不必觉得没姑娘难过,你可是有两个儿子,日后儿媳妇不也等同于女儿吗?姐姐你如此善心,日后定然也是个好婆婆,也不知我家姐儿以后若是出了嫁,婆婆能否如姐姐你这般待她好。”

苗氏手下帕子紧了紧,心里一喜,这位夫人家可是有爵位的,与她儿子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家里的姐儿她见过,是个温婉体贴的,又是从小看着父亲纳妾长大,想必也能大度些,不妨碍丈夫纳妾开枝散叶。

若是能与这家结亲……

她脸上带上了笑意,“妹妹可是在给姐儿找人家了?可有好人选?”

“好人选太难了,诶,这年头,好郎君那是家家户户都在求,就算是有个家世品行都好的,也早就被手快的人家定下了。”这夫人叹了口气,诉苦完,就切入了正题,“姐姐家的郎君也到日子了,如何,可有定下的?”

来了来了!

见她试探,苗氏心中大石落地,面上笑的十分矜持:“还无呢,你也知晓,我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又要盯着他们上进,哪里能分得出空闲来……”

“那可真是巧了。”

这位夫人脸上也露出了点喜色来,凑近了苗氏,低声道:“您家大人是个正直的,您也是出了名的仁善,若是可以的话,我还是想与您家结亲。”

苗氏嘴角微微翘起,“这也是妹妹信重我们家。”

这家大人在朝中很说得上话,座下也有不少弟子在做官,她的松哥儿若是能得了这样的妻族,日后定然官途一路顺畅。

她笑着拍拍还在说话的夫人右手:“我这边,也是……”与你一样的想法。

“你家的恩哥儿,我方才看了许久,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也是个品貌端正,知道上进的好孩子,看他和贺家哥儿关系也不似那些人说的那样恶劣,便知道谣言不可信,他方才还在那赢了一场空竹,得了太后亲口赞赏,是个好孩子,若是得了他做女婿,我也就能放下心了。”

苗氏还未说完的话直接就堵在了嗓子眼。

“恩哥儿?”

不是松哥儿吗?她的松哥儿,成绩那样好,在盛京也一向有名声,相交的都是一些有前途的读书人,怎么提的竟然是段青恩而不是她的松哥儿??

“是啊,就是恩哥儿,之前我也是被流言给骗了,妹妹你澄清的时候我还只当是你心疼孩子替他说好话,如今瞧着,他竟真的是个好孩子,方才谢太后赏的时候,那不卑不亢的模样,叫人看了就喜欢。”

“啊、这样啊。”

苗氏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想笑,嘴角却怎么也扯不起来,只敷衍道:“恩哥儿的确是个好孩子。”

“是啊,这孩子方才又去打猎去了,也不知能猎多少猎物……”

苗氏现在头昏脑涨,一点也不想跟人讨论段青恩这个混账,干干笑了笑,就仿佛想到什么一般一拍手:“诶呀!方才好像周家姐姐叫我呢,光顾着和妹妹说话,说着说着竟忘了去……”

那位夫人也没多想,停了大片大片夸段青恩的话,“那你快些去吧,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

“诶,那我一会儿再过来。”

苗氏笑着和她道别,站起来往外走,走着走着,脸上的笑就变成了阴沉。

“竟让这小崽子得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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