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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儒宵斯斯文文的点了头,偏头对着段青恩温声道:“你还没有见过我母亲吧,我带你去见见,不用怕,我母亲性子温婉,我来这里时还跟我夸过你几次,想必定然会喜欢师弟的。”

段青恩委实觉得马儒宵是个好孩子。

对于小孩来说,最让他们痛恨的无非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和父母对别人比对自己还好,而马儒宵今日恰巧就撞见了这俩。

最悲催的是,他还亲耳听到了马先生要拿自己换段青恩。

换个心眼小或者脾气不好的,说不定不光要跟亲爹置气,还要迁怒段青恩。

但马儒宵就没有。

他全程都没有一丝怨言,还因为父亲的举动对段青恩表示了歉意,一路上又几乎将自己所知道的县学里的事倾囊相授,说出来的去了县学后对段青恩这个小师弟的安排更是妥妥帖帖。

而他本人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可见他的教育就是这样。

在这个时代,马儒宵就是大部分读书人的缩影,知礼,体贴,又十分照顾他人。

当然了,基本上成了年或者步入官场的面子上也是这样,但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反正如马儒宵这样,只闷头念书的年轻学子们,几乎就是一直在象牙塔里生活,对人友善是书上教导的,他们便严格遵从,还没有像是外界的大人一样,学会表里不一。

换一句话来说,就是县学里的学子,都是傻白甜。

段青恩一时之间对于自己的县学生涯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就比较日常了。

他跟着马儒宵一起见了马夫人,的确是一个十分温婉的夫人,拉着段青恩说了好一会话,还送了他一块小孩子戴的玉佩,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的。

而马儒宵在这期间一直试图跟娘亲说爹和师叔喝醉的事,但碍于段青恩在场,几次都没找到机会。

直到马夫人发现都过去一个半时辰了那俩还没喝完,这才发现着不对。

她立刻安排了小厮将两人扶去休息,马先生回了屋,林先生则是被扶去了厢房,一人灌了一碗醒酒汤,不到一刻钟,他们就从晕乎乎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又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沐浴,换下一身酒气的衣服,这才精神奕奕的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林先生一喝醉就断片,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倒是马先生,脑子里还有点模模糊糊的记忆,但又不是很确定。

他只感觉自己的老脸羞红一片,若是他脑海中的记忆是真的,那也太丢人了吧。

丢人都丢到孩子跟前了。

越想越觉得心里慌慌的,马先生索性直接将两个孩子叫到了自己跟前,和颜悦色的问道:

“方才我吃醉了酒,可又说什么醉话,或是出了丑态?”

马儒宵这个诚实的孩子张嘴就要说。

段青恩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清脆童音响起:“禀师伯,方才师兄来后,我便跟着他一道去逛了会园子,之后才来这里,倒是不知晓您有无说醉话。”

“嗯……”

听到他们什么都没看见,安先生这才放下心,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让两个孩子坐回去。

没看见就好。

反正他记忆里林先生也是醉了,就算是想起来,那也是只要他们两个互相丢人的人才知道的事。

还好,形象没坏。

而原本想要说实话结果却被段青恩抢先一步,只能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再咽回去的马儒宵只能憋着这句话坐回了位置上。

只是这个心里,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点点不对劲。

师弟,怎么好像不是他想的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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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儒宵很快就知道师弟确实不是他想的这样了。

第二日,两位先生带着他们和行礼一起进了县衙。

马先生在县里是有点名气的,林先生虽然在县里没什么名气,但瞧着一身正派,人儒雅,倒是也没被拦住。

于是一行人就顺顺当当的被马儒宵带着到了宿舍。

宿舍是木头房子,一排排的列在那,也许是为了隔音,中间都隔着点,而马儒宵和段青恩的宿舍在正中间。

推开门,里面干干净净的,除了床榻和两套桌椅,也没有别的东西。

衣柜是别想了,这个年头的人衣服都是装在箱子里的。

空间倒是挺大的,就算是成年人都绰绰有余,更别提段青恩与马儒宵这俩一个半大孩子一个彻彻底底的孩子了。

马先生带着的小厮开始将行礼放下,细致的整理起来,还有小厮打开盛放床铺的箱子开始给他们铺床。

马先生本人带着林先生去拜会这县学里的其他先生了,马儒宵就拉着段青恩坐下,继续给他讲自己知道的事。

县衙是发校服的,符合读书人审美的浅青色,白色打底,每年考完试,有新学子入学之后都会统一丈量,然后交给裁缝铺去做。

等到做好了,校服再发下来。

当然了,考虑到学校的穷学子,校服是免费的,全部有县令大人出资。

因为县学里九成的学子,就算是穷人家的学子都不会洗衣服,所以他们学校是有浣衣娘的,一般换下来的衣服都可以直接送到那,等到洗干净了浣衣娘会晾在院子里,自取就是了。

马儒宵还特地提醒段青恩,等到校服发下来了,可以在上面做记号,大家一般都是拿着校服去外面裁缝铺子让缝上自己的名字,段青恩的校服可以让他拿去给马夫人,毕竟马儒宵每次的校服都是马夫人给缝制的。

段青恩刚想应下,突然想起了家里的李宝君,顿了顿,问道:“师兄,这些衣服要多久才发下来?”

“两个月左右,县学的学子多,我们县里也没有大的裁缝铺,他们赶工也只能赶两个月才能做出来。”

“那便不麻烦了,两个月正好到了可以回家看望家人的时候,我带回家,让家人帮我缝制名字便好。”

马儒宵也没多想,以为段青恩说的家人是长辈,便点点头,“这样也好。”

等到小厮们打扫完了,便跟两人打了声招呼告退。

现在的师长们都没有后世那么宠孩子,就算是心里十分的喜爱,面上也要摆出一副严父严师的模样来。

他们就算是来送段青恩跟马儒宵,摆的名头也是拜访这里的先生,“顺带”送一下孩子,自然,他们正经拜访完先生之后,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看了。

于是段青恩跟马儒宵就这么正式成为了“合租”室友。

宿舍外面是个大院子,拴了一些绳子的什么的,马儒宵十分羞涩不好意思的告诉段青恩,这些绳子都是用来挂里衣的。

虽然有浣衣娘,但里衣是贴合学子们皮肤穿的,都是一些少年青年,难免早上会有点尴尬沾染到里衣上,因此就算是不会洗衣服的学子也都坚持自己洗里衣。

毕竟让浣衣娘去洗自己的里衣,还是挺尴尬的。

还好里衣只是穿在里面的,所以大部分都很轻薄,加一点皂角,木盆泡水泡一泡便能干净个差不离。

而那些家里有钱的学子们,则是都好好收了起来,等到回家时再交给家里的下人洗。

马儒宵也是这样做的,虽然觉得段青恩是个小孩子没有那方面的烦恼,但他还是红着脸有点尴尬的告诉段青恩,可以把里衣攒起来,交给家人洗。

段青恩正与马儒宵说着里衣话题,外面又搬进来一个人,瞧见两人就是一乐,先拱手对着马儒宵行了个平辈礼,“马兄。”

然后再看向小豆丁一样的段青恩:“这位是?”

马儒宵连忙回礼,“这位是我师弟,段青恩,日后就是同窗了。”

说着,他又对着段青恩介绍:“这位是张兄,张道远,与我们一同进学的。”

段青恩与张道远又你行礼我回礼了一次。

他看上去虽然有点张狂意味,倒是没有因为段青恩年纪小而看不起他,而是规规矩矩的跟段青恩行的同辈礼。

等到礼节走完了,张道远才笑着上下打量段青恩,“这就是我们县里那个七岁就中了童生的小神童吧,久仰久仰。”

“青恩的确聪慧,今日来的路上,我们一同研习书籍,他的很多见解都在我之上。”

马儒宵认认真真的夸奖了一遍段青恩。

张道远点头表示明白:“如此,我可要好好与青恩亲近亲近了。”

他刚说完,后面门那又进来两个小厮,身上还抬着行礼,喊了一声少爷。

张道远:“我还要去收拾一下,就先不跟两位聊了,日后再细说。”

等到张道远走了,马儒宵才又详细对段青恩介绍道:“张兄家中父亲是京城官员,只是他祖父身子不好,缠|绵病榻,来我们县修养,张兄为了孝敬祖父,便一道跟了过来,他甚是机敏,才学远远在我之上,之前你还未确定要来县学时,张兄便对着我们说过几次你了。”

大白话一下的话,意思大概就是张道远父亲是京城当官的,跟着爷爷一块来到了这块乡下地方,因为人太聪明了,所以比起同窗来功课高了一大撮。

他可能是觉得高处不胜寒,所以一听说段青恩这个神童就立刻起了兴趣,段青恩还没来的时候他就给惦记上了,现在段青恩一来,他就飘了。

从刚才张道远说的那些话来看,他是把段青恩当成跟自己一样的天才了,十分的有亲近感。

马儒宵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张兄虽然为人有些不拘小节,但的确是个极好的同窗,何况他父亲还是当朝官宦,结交也是既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