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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鹅事件之所以被称为黑天鹅, 就是因为它总是发生得不合时宜,过去的一天对荀嘉明来说,自然也很漫长,他看起来几乎不太能维持体面——胡子拉碴, 衣服也皱巴巴, 一到金曼曼家里就先去刷牙,金曼曼备了很多一次性牙刷, 本来是为‘不时之需’准备的, 现在, 情形和想得不一样,但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

“爵士现在情况如何?”

荀嘉明昨夜应该没合眼, 自然谈不上洗澡了, 金曼曼还去看了一下股市——和荀家有关的几只股票果然都有情绪性的下跌, 大盘也跟着受影响。这就是老人家身份最好的体现, 真的是跺跺脚, 股市都跟着震动的人物。

她给荀嘉明准备了一杯热咖啡, 刚好, 外卖采购的生活物资也来了, 金曼曼给自己买的沙拉并非有机的那种,挤的沙拉酱也不算健康, 但荀嘉明已不挑剔了,他在客卫洗漱出来, 虽然还穿着旧衣, 但比刚才要精神一些,仰头把上好的单品咖啡当星巴克吨吨吨地灌, 喝完了抹嘴说, “不怎么样, 已经在联系医疗专机了,72小时内如果还没醒来的话,要运回外岛去,那里医疗条件更好些。”

其实,就算在S市,医疗手段也就只有这些了,死亡和疾病对任何人真的都很公平,家财万贯也有治不了的病。把人转移回外岛,大概只是方便后续的操作,嘉明爸、嘉俊爸,嘉明姑,包括三房的第二代,今早都赶到医院,荀嘉明才得以脱身,他抹了一把脸,“现在很多事都要暂时告一段落,大家可能都在争夺代理权,Pa倒下得很突然,上一次遗嘱更新还是五年前,从那时到现在,我们家的财富又增长了近三成,很多新产业没有留下遗嘱。可能会有很多人会跳出来想做亲子鉴定分产,把人送回外岛去,麻烦小一些。”

富豪的遗产官司,可以打十几二十年,甚至于很多时候,官司结果出来以后,继承份额小的那边,付完律师费已经所剩无几,可能还要倒欠。富豪的遗产往往便宜了为继承人打官司的律师。

金曼曼也看到了长房现在最头疼的问题——如果现在就去世,其实还没那么烦,遗嘱之外的财产,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打官司,荀爵士持续昏迷的话,对其他房是非常有利的。财富增值部分,在没有明确遗嘱的前提下,长房不可能多分多少,毕竟,长房独吞,这是家规而非法律,要按法律来说的话,有爵士血脉的子嗣都可以分一杯羹,甚至更倾向于平分。

这就是有钱人,五年的时间,本已庞大的财产还可以再孳息三成,有钱人攫取财富的速度,比他们花钱的速度要快得多。如果爵士不死不活,这样植物人下去,长房将会损失惨重,而且,爵士持有的许多股份,是否指定了嘉明爸做代理人呢?现在谁能为他代理?

“可能是三太。”

荀嘉明面色凝重地说,“按照外岛法律,三太是合法妾室,虽然股份的继承权不属于她,已经写在了遗嘱里,但现在人没有死,而是昏迷的话,代理权可能会被归属到三太那边。但不知道她会不会行使这个权力。”

金曼曼被诬陷,给荀嘉明带来的声誉损失,对大房来说已经不是最大的烦心事,谁也没想到,一场突来的疾病会让大房陷入被动,爵士的身体一直还算不错,而且定期体检,金曼曼冷眼旁观,不禁微感好笑,有时候,低资产者习惯神化有钱人,认为他们总是算无遗策,过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什么事情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但只有近在咫尺的旁观者,才看得到他们的盲目自信、拙于应变,遇事时的惊慌失措。

你会很奇怪,已经有这么多钱了,为什么还安排不好自己的日子,一个人之常情的变故,带来的是极大的恐慌——但这就是事实,或许人类的局限正在于此,即便是其中最精英的存在,也难以摆脱人性的藩篱。

“爵士完全没考虑过自己如果出现医疗紧急情况,后续该如何处理吗?”

“没有。”荀嘉明说,他吃完了沙拉,眼神死寂空虚地望着前方,“不吉利,意头不好,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三十年,不服老。谁都不敢和他提这事,别的房头当然更没这个动机了。”

别的房头恐怕巴不得他不立遗嘱,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有利的。金曼曼说,“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要回外岛去吗?S市这边的事情都要暂停了?”

荀嘉明肯定是要回去的,至少要待到荀爵士病情稳定为止,他心烦意乱地嗯了一声,今天荀嘉明一点没有从前的风度,他不再那样永远胜券在握,永远含蓄地居高临下了,他发青的胡茬、发黑的眼圈,似乎让他终于落到了实地上来,成为了一个心事重重的社会人,反而多了一点真实感。当然,这也让他比之前更好看透了一点。

“你——是怎么出来的?”

宣泄完了自己的情绪,都已经进家门一个来小时了,他终于突然想起关心金曼曼了:你看,自我中心藏不住了。不过,荀嘉明还算是保持了最基本的判断力,没有丑态毕露,他并没就金曼曼成为第一目击者而责怪她,只是解释说,“太多电话了,而且病情是逐渐发现的——”

所以他没心思来捞她,金曼曼可以理解,荀嘉明恐怕都不知道是谁把她捞出来的,她说,“没事,后来应该他们也发现就是单纯发病了,也就没怎么为难,就让我回来了。”

她不提林阳、刘豫,荀嘉明情绪已很不稳定,没必要再刺激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即可,关键是金曼曼要把握谈话的节奏,她问荀嘉明,“你见到楚经理了吗?”

“没有。”荀嘉明怔了一下,“她今天没来医院——难道也没去上班?”

“不会是被警方叫去问话了吧?”

“没,警方那边已经结束调查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发病,这不是法律问题,只构成道德谴责。”

看来荀爵士‘被推倒诱发脑梗’的说法,似乎已经完全被推翻了,应当是脑梗诱发摔倒,那么,找到这个和荀爵士谈话,并且让他气成这样的人,也就成为重中之重,从这点来说,在明白人眼里,金曼曼的嫌疑就小了很多。她有什么份量能气到爵士?像她这样的小蚂蚁,用尽全身力气也就是跳起来打打爵士的脚踝,荀爵士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不可能会被金曼曼这种关系疏远的外人,气到脑梗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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