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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慈果然叫来栗姬,指着天录道,“这是,这是……”

她重复几次,只觉得冥冥之中,总有一股力量让她说不出口,只能勉强道,“这是天录小哥,以后要常来走动,你们也认识一下。”

把栗姬打发走了,天录道,“这便是净口咒的力量,毕竟真名乃是一个修士最根本的代表,自你出生落草,父母便会给你起一名字,有了名字,才算和这天地元气有了沟通,算是你真正来到了这世上。若是没有名字,就如同那些乡野妖修,在没有名字以前,哪个不是懵懵懂懂,神智未开?”

“一旦知道真名,对于有神通的修士来说,便如同是掌握了你的性命甚至是魂灵。宗门玉册为什么是道统重宝?正是因为玉册之上记载了弟子的真名,掌门一笔所过,可以污秽名讳,若是神通到了,一笔之下,你在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名字了。像是当年,谢……”

他年纪虽幼,性子也十分青涩,但见闻却是十分广博,对宗门密事似乎也是如数家珍,阮慈瞪大眼睛,听得正是入神,天录又不往下说了,阮慈几经磨缠,天录才道,“我只能说,若不是名讳被污,以谢孽的天资,早该迈入洞天,绝不会困于元婴无法进阶。她和真人几乎是同时入门……哎哟!”

说到这里,忍不住痛声惨呼,自怨自艾,“我怎么又说漏嘴了!”

阮慈眸光流转,一瞬间已想到许多,这王真人虽然辈分高,是谢燕还的小师叔,但入门时间似乎并没有很长,也不是她想象中那数万岁的老妖怪。

见天录一双大眼湿漉漉的,也不忍欺负太过,便不再套话——虽然原来也没套,全是他自己说的。岔开话题,问道,“所以之前在灵谷峰,冯执事想起我没有开脉,家中长辈也没有特意为我设咒,便没有和我互通姓名,便是因此么?”

“正是,”天录松了口气,见阮慈没有追问,也对她颇为感激,不由冲她感激一笑,方才续道,“因真名如此重要,修道人多数都是通个道号、别名,又或是小名,也有称姓而不名的。尤其是我们中央洲,没有护洲大阵,魔门来去自如,便是有咒法遮护,也不愿将真名通传在外。也就是门内师兄妹,又或是投缘朋友之间,这才互通姓名。”

他又有些腼腆地一笑,“一会慈小姐学会净口咒,把名字告诉我,我们便是朋友了。”

似这般怯然纯善的小少年,实在是可爱得紧,但阮慈却无心喊萌,想起旧年一桩往事,心跳得极快,抿了抿唇,问道,“在咒法遮护之下,交换个姓名,就已是好朋友了,那……那若是不曾持咒,交换姓名呢?”

天录笑道,“那自然是父母子女、夫妻兄妹之亲了,这种因缘结缔,极是深远,一俟成立,当即便有感应的。我们中央洲修士结亲,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交换名帖,那装着名帖的宝盒都是机关重重,就是怕被有心人夺去之后,生出无穷是非因果来。”

他性子迟钝,过了一会,细看阮慈脸色,小心地问,“慈小姐……该不会和人换了姓名罢?”

阮慈强笑道,“没有,我只是——想到还是凡人的时候,有许多人都知道我的名字,一时心中有些不宁。”

天录也松了口气,笑道,“这倒是无妨的,你开脉修行之后,只需时时持念净口咒,因果感应之中,自会抹去凡俗记载,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仙人传说中,都有这样的故事,说是某人入山修仙之后,名册中姓名空载,旧时乡友分明记得有这一人,但却忘了名字,族谱官册也是无载姓名,便是因此了。”

他也分不出阮慈所说是真话还是假话,只当阮慈说的全是真的,一语揭过,又教阮慈念诵此咒,阮慈也是一学便会,将这十六字真言翻来覆去、咬牙切齿,当即就念诵了一百多遍,天录直叫够了,“一天一两遍也就足够,多了也不会更加起效的。”

他怯生生地和阮慈通了姓名,将‘阮慈’二字翻来覆去,念了数遍,露齿笑道,“慈小姐的名字很动听。”

饶是阮慈心念瞿昙越,烦躁不堪,也不禁举手捏了捏天录脑袋上的发髻,天录举手护住头,又教她余下两咒,护身咒护持体肤,让修士比常人更不容易受伤,除此之外,还能遮盖周身气炁,比如阮慈头顶的玉池虚影,随便一个人打开眼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学会护身咒之后,便可把气炁收敛起来,别人开眼观势的时候,还能看到她这个人,但却看不到她头顶的虚影了。

此咒大多数修士也都是时常念诵,毕竟若非如此,修为到了甚么阶段,根底如何,别人都是一看便知。遮护之后,便和天录一般,阮慈只能凭借经验和眼力来判断修为。目前只知道在筑基之上,其余的就说不清楚了。

“听说茂宗那里,有时候也办些品丹大会,将修士聚起,各观其顶上图景,品鉴内景,各定等级,以为奖赏。不过我们盛宗很少作弄这些闲戏,大概是弟子们都不太喜欢,本来就是天之骄子,何须强行分一时高下?”天录笑道,他对阮慈头顶那亩小湖似乎也很是淡然。

阮慈这种需要遮掩的身份,所有风头自然和她无缘,闻言也不在意,又学了个净天地神咒,这一咒是抚平灵气,以便吸摄之用。若是去到灵华乱卷之处,也要仰仗此咒护身,至此四大根本咒算是都学会了,又教阮慈将咒文写在符纸上,这就是四大根本符。“符咒本来互为表里,慈小姐可将这些符咒赐给仆从,让他们护持自身所用,尤其是这净口符,最好贴身佩戴,失去效用便请新符,否则他们的名字失于护持,没准对你也有妨碍。”

阮慈这才知道,要当好门户之主也有许多事要做,也难怪众修往往给门人传法,不然这些琐事都要她来安排,也是耽误正修。

她受幼时经历影响,对制符很有兴趣,正是调了朱砂,和天录说说笑笑,举笔要往符纸上落去时,却是耳根一动,听到阵外一声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中被撞了一般,接下来稀里哗啦一阵大响,仿佛有无数零碎从空中下落,阮慈和天录面面相觑,均感迷惑。阮慈正要说话,天录突然跳了起来,叫道,“啊呀!我的车!”

说着,便旋风般冲了出去,阮慈追之无及,要跟着,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手忙脚乱,从乾坤囊中抓出玉璧佩好,这才跟着天录,冲了出去。